“存在性抹除...倒计时:十二时辰。”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回荡在天地之间,烙印于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本源的感知,无可逃避,无可置疑。
天空并未变黑,却失去了所有色彩与质感,变得如同褪色的旧纸,脆弱而虚幻。山川河流依旧,却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生灵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脚、身边的器物,甚至记忆与情感,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如同正在被橡皮擦一点点擦去。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从未存在过。
刚刚因萧云冒险承载因果而暂时稳定的局面,瞬间被这更大的绝望所覆盖。下界的战斗仿佛失去了意义,魔物与仙凡都在这恐怖的抹除感中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现在”的紫霞、青瑶、碧落(虽坠魔穴但存在未被直接抹除)以及陆沉、萧云、墨离,都感受到了这股源自世界本源的消亡之力,面色煞白,不明所以却又本能地战栗。
云端之上,未来三人骇然失色。
“存在性抹除?!”墨离(未来)失声,“它竟然能动用这种权限?!”
“这是万界枢纽对失控试验场的最终手段...”陆沉(未来)声音干涩,星辰之力剧烈波动,试图感知那抹除力量的运作方式,却如泥牛入海,“一旦启动,几乎不可逆转...”
萧云(未来)强压下因承载因果而受创的神魂,文气疯狂推演,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行...无法推演出生路...这股力量超越了常规的法则范畴,直接否定‘存在’本身...我们的力量,我们的记忆,甚至我们‘改变过去’这件事,都可能被一并抹去!”
绝对的死局?
就在三人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终极绝望吞噬之际,陆沉(未来)忽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星辰波动——来自紫霞!
并非下方苦战的“现在”的紫霞,而是...来自于那正在被抹除的、虚幻化的天地法则本身!仿佛紫霞的星辰道韵,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这片天地的某些基础规则产生了深层次的交融。
“紫霞...”陆沉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与此同时,下界正与魔物厮杀的“现在”的紫霞,也突然心有所感,动作一滞,抬头望天。她清冷的眼眸中浮现出巨大的困惑与一丝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又仿佛...有什么使命在呼唤她。
未来紫霞那残留的、融入天地法则的波动,与现在紫霞的感应,在这一刻,透过那逐渐稀薄的“存在”,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一段破碎的、来自未来的记忆碎片,伴随着星辰的辉光,强行冲破了抹除力量的干扰,涌入了“现在”的紫霞脑海之中!
——那是未来紫霞寂灭前,推演出的唯一生机!关于“新天规”的构想!以至情至性之力,融合秩序与混沌,重塑天道基石,从而从根本上否定“试验场”的身份,争取自主!
而这新天规,需要一个“基石”。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纯粹、且能与天地法则深度共鸣的存在,主动献祭自身,将自身的“存在”彻底融入天道,成为新规则的一部分,方可成功!
这个基石的最佳人选,就是——紫霞自己!因为她身负星辰推演之力,与天机最近,更因她与陆沉的仙凡之恋,本身就是对旧有天规最大的挑战与突破!
记忆碎片如同惊雷,在“现在”的紫霞脑中炸开!她瞬间明白了那呼唤是什么,明白了那逐渐消散的熟悉感是什么,也明白了...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道路。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娇躯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巨大的悲伤与不舍。她看向身旁仍在苦战的青瑶,看向下界那个奋力搏杀的将军陆沉,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
但她没有犹豫太久。
清冷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如同寒星般璀璨,却又带着赴死般的决绝。
她猛地格开眼前的魔物,飞身后撤,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星辰法印。
“紫霞,你要做什么?”青瑶(现在)察觉到她的异常,急声问道。
紫霞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告别,有嘱托,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仰起头,望向那逐渐虚幻的天空,声音清越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响彻在逐渐消亡的天地之间:
“天道无常,慈航普度!”
“然旧规腐朽,视众生为刍狗!”
“今日,我紫霞,愿舍此仙躯,焚此神魂,以星辰为引,以情念为凭,重订天规,再立新序!”
“愿天地有情,愿仙凡有路,愿善恶有报,愿众生...皆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她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光!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极致的燃烧与奉献!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化作无数流淌着法则符文的光点,如同逆向的星辰雨,主动投向那正在被抹除的虚空,融入天地法则的最深处!
“紫霞!!!”下方的陆沉(现在)心胆俱裂,嘶声呐喊,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来,却被魔物死死缠住!
“师姐!”青瑶(现在)泪流满面,想要阻止,却被紫霞周身那股决绝的献祭之力推开!
云端之上,未来三人目睹这一切,更是如遭雷击!
“不!不要!”陆沉(未来)发出痛苦的咆哮,星辰之力暴走,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下去阻止!即便那是过去的紫霞,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牺牲!
“拦住他!”萧云(未来)虽也悲痛欲绝,却保持着一丝理智,死死抱住陆沉,“这是唯一的生路!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未来她推演出的唯一可能!你此刻阻止,才是真正的辜负!”
墨离(未来)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狠狠一拳砸在虚空,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紫霞的献祭,速度极快。她的身影迅速变得透明,化作无数蕴含着新规则雏形的星辰符文,如同修补匠般,疯狂地融入那正在被抹除的天地法则之中。
那冰冷的抹除程序,竟然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规则重构所干扰、所迟滞!
虚幻的天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色彩,虽然依旧不稳定,但那令人绝望的消亡感明显减弱了!
“警报!试验场Zc-307底层规则发生未知变更!”
“存在性抹除程序受到干扰...进度73%...68%...55%...”
“检测到新的规则变量:‘情’、‘愿’、‘生机’...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虚空中的冰冷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和混乱的杂音。
成功了!紫霞的献祭,真的暂时阻止了抹除!
但代价是——她的存在,正在彻底消失,转化为新天规的基石。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完全融入天道,彻底失去自我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一道微弱的星辰讯息,跨越时空,传递给了云端之上的未来陆沉。
那讯息并非言语,而是一幅画面、一段感悟:
那是新天规的完整蓝图!以及...一个坐标!一个隐藏在无尽混沌深处、与万界枢纽若即若离、名为“归墟之眼”的地方的坐标!那里,似乎藏着彻底摆脱“试验场”命运的关键!
而更让陆沉(未来)心神剧震的是,在那讯息的最后,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紫霞那未尽的话语:
“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去看一看...真正的自由...”
随即,那丝感应彻底断绝。
紫霞,消失了。
彻底融入了天地,成为了新天规冰冷又温暖的基石。
天空不再继续虚幻,但也未能完全恢复,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抹除程序暂停,但并未取消,那倒计时依旧高悬,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天地间,仿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却又弥漫着更大的悲伤。
万物静默。
唯有血与泪,无声流淌。
未来陆沉怔怔地站在原地,掌心之中,一枚由紫霞最后星辰之力凝聚的冰冷符文缓缓旋转,那既是新天规的部分密钥,也是她存在的最后证明。
他握紧符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渗出,却感觉不到疼痛。
眼中,是无尽的悲痛,以及...在悲痛中涅盘重生的、冰冷燃烧的决意。
“归墟之眼...”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坐标,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