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神木霞光万丈,生机如潮。
轮回神果的力量如同温暖的洪流,冲刷着三位仙女残破的仙基与濒临湮灭的神魂。干枯的白发自根部焕发新生,紫电、青华、星辉流转不息;松弛的肌肤重归紧致莹润,仙肌玉骨更胜往昔;佝偻的身躯再次挺直,风华绝代,道韵天成。
碧落、青瑶、紫霞几乎同时睁开双眼。重获新生的磅礴力量在体内奔涌,五衰的阴霾被彻底驱散,眉心的碎片印记与神果之力完美融合,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光芒。
然而,这份失而复得的生机,却未能带来丝毫喜悦。
平台之上,气氛凝滞如冰。
墨离和萧云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着混沌与寂灭的魔渊,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陆沉那决然跃下的背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更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碧落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体内澎湃的力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感,让她猛地捂住了胸口。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紫电眼眸,瞬间锁定了平台边缘,锁定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没有言语,没有询问。
一种近乎本能的、可怕的明悟,如同北冥的寒风,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他……不在了。
为了她们……跳下去了。
那个总是沉默却如山岳般挡在她身前,那个宁愿自毁魔基也要护她周全,那个在擎天峰顶死死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恐慌与不舍的男人……不在了。
永镇魔渊……永恒孤寂……
“不……”一声破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音节,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那令人心碎的景象。
青瑶和紫霞也瞬间明白了过来。青瑶那绝对理性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崩溃的波动,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紫霞踉跄后退,靠在冰冷的玉质平台上,美眸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与无力,推演万物的能力,此刻却算不出任何一条能挽回局面的生路。
希望,是用最残酷的代价换来的。
就在这时——
“哈哈哈!”
一声突兀的、带着几分癫狂与释然的大笑,打破了这死寂的悲伤。
墨离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笑容,他看着刚刚重获新生、却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三位仙女,尤其是目光在青瑶那剧烈波动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朗声道:
“好了!哭什么!陆大哥是条汉子!他做了他该做的事!现在,轮到我了!”
他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墨离!你要做什么?!”萧云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剧变,想要上前拉住他。
然而墨离动作更快!他体内被压制的魔龙血脉在这一刻竟强行燃烧起来,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让他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平台边缘!
“青瑶姐!萧云!碧落姐!紫霞姐!好好活着!”他大笑着,声音在混沌气流中显得有些失真,“老子去下面陪陆大哥!省得他一个人寂寞!”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而起,朝着那吞噬了陆沉的寂灭魔渊,决然跃下!
“墨离——!!!”
青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那声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坠落的身影,但距离太远,太快!
眼看墨离的身影就要被那翻滚的黑暗吞没——
“回来!”
一声冰冷的、蕴含着无尽雷霆之怒的娇叱,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
是碧落!
就在墨离跃出的瞬间,她动了!体内刚刚融合了神果与碎片、磅礴浩瀚的风雷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精准轰然爆发!她没有试图去抓住墨离,因为来不及!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深邃暗紫色的雷霆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后发先至,瞬间撕裂空间,精准无比地缠绕住了墨离的脚踝!
滋啦——!
狂暴的雷霆之力爆发,不仅阻止了墨离的下坠,那强大的电流更是瞬间贯穿他全身,将他燃烧魔龙血脉强行提起的力量彻底打散,麻痹了他的身躯!
“呃啊!”墨离惨叫一声,下坠之势戛然而止,整个人被那道雷霆锁链死死地拽住,悬吊在魔渊入口的上方,身下就是翻滚嘶嚎的无尽黑暗!
“碧落姐!你放开我!”墨离挣扎着,怒吼着,试图挣脱那雷霆锁链。
碧落根本不理会他的咆哮。她俏脸含霜,紫电双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墨离,而是针对这该死的命运,针对这不断逼迫他们牺牲的残酷现实!她纤细的手臂稳稳地悬在空中,操控着雷霆锁链,将墨离一点点地从魔渊入口强行拖了回来!
砰!
墨离被重重地摔在平台之上,浑身缭绕着细密的电弧,一时无法动弹,只能不甘地瞪着碧落。
碧落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离,你给我听清楚了!”
“陆沉的牺牲,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不是让你一个个前赴后继地去送死!”
“你以为你跳下去很英雄?很义气?那是愚蠢!是懦弱!”
“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背负着逝者的期望与牺牲活下去,将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尽头,才是对他、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你想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墨离心上,也砸在青瑶、紫霞和萧云的心上。
青瑶快步上前,来到墨离身边,看着他被雷霆灼伤、狼狈不堪却依旧倔强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后怕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她伸出手,生之碎片的力量温和地流淌,治愈着他被雷霆灼伤的伤势,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碧落说得对……墨离,不要再……做傻事了。”
紫霞也走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墨离,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魔渊,轻声道:“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萧云沉默地站在一旁,他看着被拉回来的墨离,看着悲痛却强硬的碧落,看着劫后余生的青瑶和紫霞,又望向那吞噬了陆沉的深渊。
牺牲,绝非正道。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昆仑神木,扫过那神秘的守护者,文心虽散,但智慧犹在。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陆沉的牺牲,墨离的冲动,碧落的决绝……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唯一的道路吗?
这以爱为名的死亡循环,必须被打破。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或许……我们都被这‘代价’二字,困住了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