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烟完全沉浸在了新世界的大门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称量好的硝石粉、木炭粉、硫磺粉分别放在三张干净的油纸上,按照秦放所说的比例,一点一点地混合。
她的动作极其专注,屏住呼吸,生怕一口气吹散了这珍贵的粉末,又怕摩擦生热提前引爆。
墨如梦也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的动作,连社恐都暂时被这未知的威力压制住了。
秦放下意识地拉着白浅又往后挪了挪,朝墨如梦低声提醒道:“离远点,这玩意儿真不是闹着玩的。”
一份灰黑色的粉末被墨若烟小心地混合均匀,然后找了一支墨如梦用来做某种小机关的的小铜管,将混合好的火药粉末倒了进去,又用一小团干燥的纸捻塞住管口,只留一个小孔。
“师父,白姐姐,姐,你们再退远些!”
墨若烟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紧张,手微微有些发抖地拿起一根细长线香点燃,又地将香头凑近了铜管口露出的纸捻。
嗤——
纸捻被点燃,迅速燃烧!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猛然在狭小的工坊内炸开!
声音之响,远超墨若烟之前任何一次失败的“呲呲”的燃烧声!
仿佛平地惊雷,又像巨锤砸在铁砧上!整个工坊的木结构都似乎震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铜管口喷出一大股浓烈的白烟,刺鼻的硫磺硝石味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
墨若烟被呛得连连咳嗽,小脸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头发也被爆炸的气浪吹得有些凌乱。
但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猛地跳了起来,举着那还在冒烟的铜管,激动得语无伦次:“成了!真的成了!好大的劲儿!好大的烟!好响的声音!”
墨如梦也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但看着妹妹兴奋的样子和那还在袅袅冒烟的铜管,眼中也充满了好奇。
这……这就是“火药”的力量?仅仅是那么一点点粉末……
……
……
几乎就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临山镇那简陋的土围子内外,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骚动起来!
“打雷了?!大晴天的!”
“不对!是墨家工坊那边!又是那俩个疯丫头在搞什么鬼?”
“天爷!这动静……比上次炸窗大一百倍!别是把房子点了吧?”
秦放看着兴奋的墨若烟和弥漫的硝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动静搞大了……”
几人还来不及交流,却听一阵突兀的的脚步声,在工坊门口停了下来。
这三个身穿灰色粗布长袍的人,袍子宽大陈旧,却异常干净,为首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留着三缕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须,脸上挂着一种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僵硬的微笑。
最令人不适的是他们的眼睛,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洞,看人时直勾勾的,缺乏正常人情感的细微波动,仿佛戴着一副精致的人皮面具。
这三人直勾勾地看向工坊内,仿佛刚才那声巨响对他们毫无影响。
为首的那人目光扫过被熏黑的墨若烟、还在冒烟的铜管、以及站在一旁的秦放和白浅,最后落在墨如梦身上,用一种平板无波、仿佛念经般的声音开口:
“墨家姐妹,福缘深厚,慧根深种。方才那一声霹雳,正是天兆,昭示二位与我长生教有缘。”
长生教?
秦放眉头微皱,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教派……
墨如梦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和那诡异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妹妹身后缩了缩。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的墨若烟也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愣:“长生教?什么有缘?你们是谁?”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弧度不变:“贫道玄尘子,奉无生老母法旨,特来度化有缘人,同登长生极乐境。方才那声惊雷,乃是老母垂怜,点醒二位尘世迷途,特降异象引我前来接引。”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秦放和白浅:“这两位朋友气宇不凡,想必也是福缘深厚之人,不知可愿一同聆听老母福音?”
秦放差点没回他一句“我听你老母啊!”
好家伙!这业务能力!刚炸完就上门,还硬把爆炸说成“天兆”?
这忽悠水平,放现代妥妥的金牌讲师啊!
不等墨家姐妹或秦放回答,玄尘子便自顾自地开始介绍入教“规矩”,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
“入我长生,得享极乐,需经三重福缘洗练。”
“其一,需有引路贵人。贫道不才,可为二位引荐。”
他指了指自己。
“其二,需纳诚心供奉,白银十两,或等值之物,此为叩开仙门之资。”
伸出手,掌心向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其三,可获准参加‘极乐法会’,不过需虔诚斋戒三日,沐浴焚香,才能得老母恩赐‘忘忧甘露’,涤荡凡尘,初窥长生妙境。”
秦放听着这“引荐人、入门费、大聚会”的三板斧,内心疯狂吐槽:靠!这不就是传销拉人头吗?!一模一样!连话术都差不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陲小镇来发展下线,这组织还真是不挑食啊!
墨家姐妹面面相觑。
墨若烟是觉得这人神神叨叨莫名其妙,墨如梦则是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和排斥。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秦放。白浅也看向秦放,眼神带着询问和警惕。
秦放接收到三人的目光,白浅把自己当“主心骨”也就算了,这墨家姐妹刚认识怎么也是这般样子?
只得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抱歉,不感兴趣”的假笑:“多谢这位……玄尘子道长好意。不过我们初来乍到,俗务缠身,暂时对什么长生极乐没啥兴趣。墨家姐妹也忙着研究……呃,研究新式厨具,恐怕没空参加法会。道长还是另寻有缘人吧。”
玄尘子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秒,但随即恢复如初,只是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他无视了秦放的拒绝,目光反而更加热切地看向墨家姐妹,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二位姑娘,莫要错失仙缘。那俗世烟火,怎比得上老母赐下的‘忘忧甘露’?此甘露乃是采天地灵粹,由教中仙师秘法炼制,只需一滴,便可忘却世间万般烦恼忧愁,飘飘然如登仙境,更能强身健体,百病不侵……”
说着,他竟然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瓷瓶。
拔开瓶塞的瞬间,一股甜腻、带着点花香的气息瞬间在硝烟未散的工坊内弥漫开来。
“此乃‘忘忧散’之引,二位姑娘可先品鉴一二,便知贫道所言非虚。”
“等等!”
白浅突然上前一步,将墨家姐妹挡在身后,秀眉紧蹙:“此药气味甜腻妖异,绝非正道!其色泽青灰,隐带腥气,分明是用了至阴至邪的秽物炼制!我曾在杏林秘卷中见过类似记载,此等邪物,初服确能令人飘飘欲仙,但极易成瘾!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使人心智渐失!道长所谓的‘长生极乐’,怕不是让人堕入无间地狱的毒药吧?!”
白浅身为医者,自有一股正气,愤怒的声音清越有力,瞬间戳破了玄尘子那层伪善的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