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
秦放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共契”技能,沐浴过后,躺在院中一把摇椅上,白浅正为他泡茶。
此世的茶水的泡法与后世“功夫茶”也差不多,想必是嬴玥带来这世上的。刚喝了两盅茶,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
旺财警惕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一名影卫悄然现身,对秦放低声道:“星主,是四皇子燕王殿下驾到。”
秦放挑眉。
燕王盛先成?他来做什么?
白浅低声地向秦放道:“这四皇子本在南方就藩,因陛下遇刺……就是秋宗主那次……所以就滞留京都,听欣然姐说他脑子不太灵光、仗着母族有点军功便嚣张跋扈……”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却略显粗豪的声音便已伴着脚步声闯了进来:
“哈哈哈!星主!冒昧来访,勿怪勿怪啊!”
只见一位身着锦袍、身材高大、面容带着几分武人粗犷之气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
他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眉眼间与盛先武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文气,多了几分蛮横,身后跟着几名气息精悍的护卫,以及一位低眉顺眼的女子。
正是燕王盛先成。
他人未至,声先到,显得极其“热络”,仿佛与秦放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秦放心中冷笑,面上却扯出个敷衍的笑容,随意拱了拱手:“原来是燕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盛先成毫不在意秦放的冷淡,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院内扫视,看到那体型骇人的白虎时瞳孔缩了一下,看到白浅时更是毫不掩饰地掠过一丝惊艳与贪婪,这才将目光放回秦放身上,哈哈笑道:
“星辰宗星主驾临京都,本王昨日便想来拜会,奈何琐事缠身!今日得空,特来与星主亲近亲近!”
他这话说得毫无水平,显得虚假又笨拙。
秦放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殿下过奖了。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哎!没事没事,就是前来拜会一下星主。”
盛先成大手一挥,显得极其豪爽,自顾自地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示意护卫将带来的几个礼盒放在桌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都是些南方特产,还有些助长功力的药材,星主想必用得上!”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却不断瞟向白浅,语气也带上一丝暧昧:“这位便是白浅姑娘吧?果然是天仙般的人儿!星主好福气啊!本王宫中那些庸脂俗粉,与白大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白浅眉头微蹙,也不答话,只后退了半步,站到秦放身侧。
秦放眼神冷了下来,语气也淡了几分:“殿下好意心领了。礼物还请收回,秦某无功不受禄。”
“诶!星主这就见外了!”
盛先成似乎完全没听出秦放的不耐,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本王虽就藩在外,但在京中也还有些人手。星主若是不嫌弃,日后在京中有何难处,尽管开口!本王定鼎力相助!你我兄弟联手,何愁不能在这京都站稳脚跟?”
图穷匕见。
原来想来拉拢他作为夺嫡的筹码。
秦放心中鄙夷更甚。这燕王有勇无谋,拉拢人的手段都如此直白拙劣,简直蠢得可笑。
他正要开口打发走这人,院墙角落的阴影仿佛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黑影手中一点寒芒闪烁,带着凌厉的杀机,直刺秦放心口!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角度刁钻,速度极快!连守在暗处的影卫都来不及援救!
“星主小心!”
盛先成立时反应过来,口中发出一声“惊怒”的大吼,脸上那夸张的焦急表情像是刻意画上去的。
他猛地站起身,看似要扑过去推开秦放,动作却微妙地慢了半拍,更像是要挡在秦放与刺客之间,却又“恰好”将自己的左肩胛骨迎向了那点寒芒的必经之路!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点寒芒精准地“噗”一声,没入了盛先成的后背偏左位置!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锦袍!
“殿下!”
“有刺客!”
燕王的护卫们这才“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纷纷拔刀,看似要围捕刺客,却阵型散乱,反而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影卫第一时间追击的路线。
那黑影一击失手,毫不停留,身形一扭,便要借力遁入阴影!
不过,她低估了两个人的反应速度。
一是秦放。
刺客出现的瞬间,他体内的dS灵智已本能地计算出最佳闪避路线和对方攻击轨迹,他甚至比盛先成更早“看”到那一剑的真正目标或许并非自己。
盛先成那蹩脚的“舍身相救”,在他眼中简直破绽百出。
二是白浅。
在寒芒闪现、直指秦放的刹那,白浅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什么温婉、什么藏拙、全都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碾得粉碎!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公子有危险!
“临!”
一声清叱,璀璨的金光骤然从白浅身上爆发开来!那身素雅的白衣在光芒中瞬间化作一袭利落的毛呢大衣和超短裙战袍,一双长腿蹬着高跟战靴,手中一根伏魔棒凭空出现,棒身符文流转!
马小玲战衣,瞬间幻化!
这突如其来的神光与变身,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正要遁走的黑影,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滞涩了一瞬!
“兵!”
白浅毫不停顿,玉手结印,低喝出声!身影瞬间一分为二,两个一模一样的“白浅”出现,真假难辨,同时锁定黑影!
“斗!”
伏魔棒直指黑影,一道高度凝练、蕴含破邪之力的金色光束撕裂空气,以惊人的速度射向黑影!速度快到极致,精准地击中了黑影持匕的手腕!
“呃!”
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手中的匕首险些脱手,手腕处一片焦黑!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医女竟有如此诡异强大的能力!
“阵!”
白浅得势不饶人,双手快速结印,虚空画符!金色的“阵”字化为数条符文锁链,如同灵蛇般射向黑影,瞬间缠绕而上,意图禁锢!
黑影大骇,身上黑气爆涌,猛地挣断了还不算牢固的金色锁链,代价是又一声闷哼,显然受了些反噬。她不敢再恋战,身形如同融化的墨汁般,急速飞逃——
“前!行!”
两个真言喝出!身前凝聚出坚固的金光护罩抵挡可能存在的反击,脚下“行”字闪烁,身化残影,疾追而上,伏魔棒带着撕裂的意志狠狠劈下!
但还是慢了一线!
黑影已大半融入阴影,伏魔棒的凌厉一击只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和一声更重的闷哼!
下一刻,黑影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小滩迅速渗入地下的鲜血,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和一丝冰冷的杀意。
整个别苑,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连旺财都没有反应过来!燕王的护卫们更是傻了眼,呆呆地看着手持伏魔棒、战衣飘动、眼神冰冷、周身还残留着金色光屑的白浅,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暗处的影卫也显出身形,面面相觑,显然被白浅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
受伤的燕王盛先成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看看白浅,又看看她消失的方向,脸上那点得意和算计彻底凝固,变成了纯粹的震惊和恐惧!
这……这跟他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
剧本里应该是他“英勇”负伤,刺客成功远遁,他赢得秦放的感激和信任,再顺势拉拢。
可现在……她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医女吗?怎么会变成这样?还会发光?那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秦放看了一眼地上那滩血,又瞥了一眼目瞪口呆、伤口还在汩汩冒血的盛先成,心中冷笑更甚。
他走到白浅身边,轻轻握住她还有些微微颤抖的手。白浅身上的金光和战衣迅速褪去,恢复成白衣胜雪的温婉模样。
“没事了,浅浅。”秦放温声安抚,语气带着赞赏:“做得很好。”
白浅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心神才渐渐安定下来,后怕地抓紧了他的手,低声道:“公子……你没事就好。”
秦放这才将目光转向还在发愣的盛先成,脸上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关切”表情:“燕王殿下!您伤势如何?快!快找人看看!殿下为救秦某,竟受此重伤,秦某真是……感激不尽,惶恐不安啊!”
他这话说得抑扬顿挫,听在盛先成耳中却格外刺耳。
盛先成猛地回过神,伤口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龇牙咧嘴,冷汗直流。他看着秦放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对方好像看穿了什么,但事已至此,戏还得演下去。
他强忍着痛楚和心虚,挤出个“豪迈”的笑容:“没……没事!一点小伤!能替星主挡下这一劫,是本王的荣幸!只是……可惜让那该死的刺客跑了!若是抓住,定要拷问出幕后主使!”
他身边那位低眉顺眼的女子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为他检查伤口,止血上药。
那伤口的位置、深度,看似凶险,实则完美避开了所有要害,以武者的体质和医者的水平,根本死不了人,修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秦放冷眼旁观,也不让白浅使用回春术。
“光天化日,竟有刺客潜入京都别苑行凶!还是冲着星主来的!简直无法无天!”
盛先成一边吸着冷气,一边继续表演,试图将祸水引向他的兄弟们:“定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人,嫉妒星主得父皇看重!说不定……和刺杀太子、害死皇长孙的是同一伙人!”
秦放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凝重:“哦?殿下也如此认为?秦某方才也在想,这刺客手段狠辣,行事果决,与之前听闻的刺杀案确有相似之处。只是……秦某初来乍到,与何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竟要置我于死地?”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盛先成:“而且,这刺客为何偏偏选在殿下来访之时动手?”
盛先成脸色微变,连忙摆手:“星主多虑了!定是巧合!巧合!本王也是临时起意来访……想必是那刺客早已潜伏附近,伺机而动!”
他越说越心虚,额角冷汗更多,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这时,白浅在秦放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声音虽轻,但在场几人修为都不弱,听得清清楚楚。
“公子,燕王殿下这伤……看似流血颇多,但创口整齐,入肉三分,偏半寸,完美避开了心脉要害与主要经络。行凶者力道、角度拿捏得极准……倒不像是要杀人,更像是……刻意要制造一个看起来严重,实则并不致命的穿透伤。”
白浅的声音温婉,语气也是纯粹的医者分析,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盛先成的脸上!
力道、角度拿捏极准?刻意制造并不致命的穿透伤?
这简直就是在明说:这伤可能是自己人干的,或者至少,刺客没想真杀你燕王,目标很明确就是做戏!
盛先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着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又因为失血而迅速变得苍白,表情精彩至极。
秦放心中简直要为白浅这神补刀喝彩!他脸上却露出“恍然大悟”和“愤慨”的表情:“原来如此!这刺客当真可恶!不仅想杀秦某,竟还敢如此戏耍、重伤殿下!简直罪该万死!殿下放心,此事秦某定会禀明陛下,严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他句句都在骂刺客,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盛先成心上。
盛先成只觉得胸口发闷,伤口更疼了,恨不得立刻晕过去。他原本想借着“救命之恩”拉拢秦放,结果差点被白浅的天选者能力吓死,现在又被当面拆穿伤势猫腻,拉拢不成反惹一身骚!这秦放和白浅,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再也待不下去,挣扎着起身,语气僵硬地道:“多……多谢星主关心!本王……本王觉得有些不适,需即刻回府疗伤!追查刺客之事,本王会禀明父皇,让京兆尹了严查!告辞!”
说完,几乎是在护卫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离去,连带来的“薄礼”都忘了拿。
看着燕王一行人仓皇离去的背影,秦放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有勇无谋,蠢钝如猪。”
轻轻吐出八个字的评价:“怪不得陛下早早打发他就藩。就这点下三滥的招数,还敢来我面前演苦肉计?真是……侮辱我的智商。”
摇摇头,对这位四皇子的评价跌至谷底。
“公子,你怀疑……是他自导自演?”白浅轻声问。
“九成九。”
秦放冷笑道:“ 时间掐得那么准,伤得那么‘恰到好处’,表演得那么浮夸。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家浅浅这么厉害,直接把他请的‘角儿’给打跑了,还见了红。这下戏演砸了,他自己还白挨一刀,疼得龇牙咧嘴,真是……何苦来哉。”
想起刚才那刺客的身手和最后遁走的方式,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身形和诡异的遁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感。
“那个刺客……”秦放微微眯起眼:“身手相当不错,隐匿、爆发、遁走,一气呵成,是个专业的。若不是你反应快,加上异能克制,都还让她跑了。京都……真是藏龙卧虎啊。”
这刺客,会不会和之前刺杀太子、皇长孙的,真有什么关联?还是说,只是燕王从哪里找来的亡命徒?
但无论如何,燕王盛先成此人,已被他彻底划入了“蠢货且需警惕”的名单。今日这出蹩脚戏,反而让他更加看清了这座皇城下的暗潮汹涌。
他揽住白浅的肩,笑道:“不管他了。”
白浅轻轻点了点头,依偎着他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