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周树手中那把粗糙土枪散发出的煞气,刺入传教士的感官,尽管那些红衣信徒大多依旧麻木。
周树溃散的目光聚焦在传教士身上,沙哑的声音带着质疑:“你的神,你的主……祂那无所不能的‘天选’,能挡住我这颗子弹吗?”
传教士脸上的慈和笑容僵硬了一瞬,眼神深处有明显的慌乱闪过,但他强行稳住心神,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
“迷途的羔羊,暴力无法带来救赎,只会让你坠入更深的地狱。放下武器,让我主宽恕你的罪……”
“闭嘴。”周树打断了他,目光转向旁边依旧跪着,眼神狂热的女人。
陆离依旧静静地坐在角落,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灰眸淡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而那些红衣信徒,只是呆呆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乎眼前发生的不是一场致命的威胁,而是仪式或者考验的一部分。
王梅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剑拔弩张,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周树,又焦急地望向传教士,带着哭腔哀求道:“让我先入教吧……先救我女儿……求求你们,先完成仪式……”
周树低头,看着女人那绝望中带着疯狂希冀的脸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生前最后那段被蛊惑、奉献一切的麻木模样。
他僵硬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用一种干涩难听的声音试图劝解:“没用的……他骗你的,信他,救不了你女儿。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只会让你变得……一无所有。”
王梅浑身一颤,像是被戳破了某个一直不敢面对的气球,她猛地抱住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知道!我知道可能是假的!可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有用呢?!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她的崩溃,赤裸裸地揭示了这斜角最恶毒之处——它扼杀的不仅是钱财,更是人最后一丝清醒的希望,迫使人自我欺骗,沉沦到底。
坐在角落的陆离,心中了然。
对绝症的无力,对失去亲人的恐惧。再配合那诡异的“上气”潜移默化的洗脑,即便内心深处知道可能是骗局,也会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自己欺骗自己,只为抓住那最后一根虚无的稻草。
他目光扫过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红衣信徒,他们眼神空洞,早已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陆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灰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周树沉默了,他知道,这种绝望下的自我欺骗,和他生前的母亲一样,是无法用言语唤醒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红衣信徒:“你们……也是吗?也是为了所谓的‘救赎’,才变成这副样子?”
回应他的,只有信徒们异口同声,毫无波澜的诵念,重复着传教士灌输给他们的教义碎片:“信我主者,得永生……奉献一切,魂归天国……”
传教士见周树似乎有所动摇,再次试图蛊惑,声音更加柔和,带着那股令人心神宁静的“上气”:“看见了吗?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它能让人放下执念,获得内心的平静。
迷途的羔羊,放下你手中的凶器,拥抱我主的光辉,你内心的痛苦与仇恨,也能得到化解……”
然而,他的话语对周树无效。
周树的意志早已被复仇的执念和伥鬼印牢牢凝固,更重要的是,他本质上已非生人,那针对活人情感与弱点的蛊惑,对他效果甚微。
“我不是来寻求安宁的。”周树再次打断他,溃散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我是来讨债的。”
传教士紧紧盯着周树那张惨白无生气的脸,以及那双时而涣散时而凝聚着骇人煞气的眼睛,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他不是活人?!
他瞳孔骤缩,失声惊道:“你……你是……”
“砰!”
周树扣动了扳机。
一声如同老旧火铳击发般的巨大轰鸣,打断了他的话!
这声响并非完全来自煞气土枪本身,更多的是陆离以惑心鬼气模拟出,足以震撼心神的巨大枪响。
他希望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能像惊雷一样,多少震醒一些被深度催眠的信徒。
那把煞气土枪的原理,本质是匹夫沙场煞气的弩箭所化,只是外形被陆离塑造成了枪的模样。
此刻击发而出的,并非实体子弹,而是一道带着杀伐之意的煞气箭矢!
那传教士在周树抬枪的瞬间就脸色狂变,想要闪躲,却惊恐地发现,一股无形而庞大的力量如同枷锁,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慌忙催动胸前十字架中的“上气”,一层淡金色的、带着虚幻光羽的光晕试图护住自身。
但在那纯粹为杀戮而生的煞气面前,瞬间被穿透击碎!
“噗嗤!”
漆黑的煞气箭矢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左臂肩膀处,没有鲜血溅出,但那手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被那恐怖的煞气瞬间吞噬!
“啊!”
传教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彻底废掉的左臂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这力量,根本不是这个死人能拥有的!
还有刚刚那威压禁锢……
他终于确信,暗处还隐藏着一个他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恐怖存在!
周树端着枪口还在萦绕黑烟的土枪,看着惨叫的传教士,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看来,你的‘主’……给你的力量,也不怎么样。”
然而,令他和暗处的陆离失望的是,即使看到他们寄予希望的“牧师”如此惨状,那些红衣信徒大部分依旧麻木地站着。
只有少数人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空洞,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或者早已被“教导”成是“考验”的一部分。
仓库外,远远守着的陈警官清晰地听到了里面传来,如同枪声般的巨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立刻掏出对讲机,声音干涩地向上级汇报:“报告!目标仓库内传出……疑似枪声!重复,疑似枪声!现场情况不明,有一名‘非常’目标进入,我……我还在外围监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沉重而带着疲惫的声音:“……我知道了。”
陈警官惊疑不定,这声音,是局长?!
接着,局长语气复杂地对老陈说:“老陈啊……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应该……是能提前退休了。”
陈警官还没来得及品味这话里的意味,就听到局长苦笑一声,带着自嘲低声道:“至于我……呵,就看这次,会不会直接进牢房里去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