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剥离感渐渐消退,真实的、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夜风取代了幻境中那阴冷腐朽的空气。我们四人,连同那些昏迷的市民,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结……结束了?”金福禄呻吟着撑起上半身,茫然地环顾四周,“那鬼寺庙呢?”
我强忍着法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抬头望去。月光清冷,照亮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那压根就不是什么兰若寺的残垣断壁,而是一个更加破败、规模小得多的庙宇庭院。正殿早已坍塌大半,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柱子和残破的屋顶框架,但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殿内神台上供奉着一尊彩漆剥落、面目模糊不清的神像,神像旁还立着个同样破旧的、似乎是牵马侍从的泥塑。
这格局,这残留的气息……
“这不是兰若寺……”关妙妙拄着青霄剑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看布局和残留的香火气,倒像是……本地常见的山神庙。”
山神庙?我们面面相觑。难怪之前觉得那“兰若寺”的空间感有些怪异,原来幻境是覆盖并扭曲了这座真实存在的山神庙!若非幻境被破,我们甚至无法察觉其原貌。
“靠!搞了半天,咱们是在自个儿老家东北的山神庙里,演了一出《倩女幽魂》?”金福禄哭笑不得,扯了扯身上早已恢复原状的现代服装,“别说,这幻境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袁莱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心有余悸:“可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姥姥,黑山老妖……还有我……”她看向我,眼神带着愧疚和后怕。
“幻境依托的是概念和能量,地点只是载体。”我沉声道,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能将一座山神庙扭曲成兰若寺,并构建出如此庞大真实的幻境,那个“神秘推手”对叙事和规则之力的运用,恐怕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
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是第九局的人接到百里辉的通知赶来了。他们负责处理现场和安抚那些昏迷的市民,我们则必须立刻离开。连续经历画皮和聂小倩两个高强度幻境,我们四人状态都极差,尤其是关妙妙和袁莱,一个法力透支,一个心神受创,急需休整和恢复。
……
半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城北“有余便利店”的新基地。温暖的灯光,熟悉的环境,终于让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百里辉早已等在客厅,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正快速滚动着数据流。他脸色凝重地看向我们:“你们没事就好。兰若寺……也就是你们说的那座山神庙的能量反应已经平息。但坏消息是,正如我之前紧急通报的,在你们破除幻境的同时,城里另外两个地方,检测到了同源的能量波动被激活了。”
他敲击了几下键盘,投影上显示出城市地图,其中两个位置被标上了刺眼的红色光点。
“位置一,城西老城区,一座废弃的民国戏楼。”
“位置二,城南新区,一家……以沉浸式体验为卖点的现代美术馆。”
“能确定对应的是什么‘故事’吗?”我立刻追问,这是当前最紧要的问题。知道了故事,才能预估危险程度和应对策略。
百里辉摇了摇头:“能量信号很微弱,而且似乎处于‘孵化’阶段,不像山神庙那边一开始就完全展开。无法直接读取其叙事核心。不过,我对之前捕捉到的‘聊斋’特征能量进行了深度分析,结合这两个地点的特质,进行了大数据匹配和概率推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确定:“戏楼那边,能量特征偏向于‘幽怨’、‘执念’、‘戏曲’相关,推演匹配度最高的几个故事是《画壁》、《宦娘》或者《连锁》。”
“美术馆那边……能量特征更奇怪,混杂了‘现代’、‘扭曲’、‘镜像’等元素,与古典聊斋故事匹配度不高,但硬要套的话……《画皮》已经出现过了,《陆判》的可能性存在,但也不完全吻合。还有一种可能……”他抬起头,眼神严肃,“它可能不是基于某个单一故事,而是某种……融合扭曲体,或者,是一个我们尚未知晓的、被‘聊斋化’的现代怪谈。”
废弃戏楼,民国背景的幽怨鬼故事?现代美术馆,扭曲镜像的未知怪谈?
这两个潜在幻境的类型截然不同,但无疑都极其危险。我们人手有限,状态不佳,必须做出取舍,决定优先处理哪一个。
“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关妙妙开口道,她服用了龙虎山的丹药,脸色好转了一些,“盲目闯入,很可能再次陷入苦战。”
金福禄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要不……让第九局先派无人机或者侦察机器人去看看?”
百里辉摇头:“不行。这种基于叙事和规则的领域,科技造物一旦进入,很可能立刻触发未知变化,甚至打草惊蛇,导致幻境提前爆发或变异。”
一时间,客厅里陷入了沉默。疲惫和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法力,以及袖中灵宝大法司印传来的温润触感。我知道,不能等太久。
“我们先抓紧时间恢复。”我做出决定,“同时,百里啊,你继续监控那两个点的能量变化,尝试用更温和的灵能探测手段,看能否获取更多信息。郑一秋和熊爷他们那边也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有相关线索。”
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诡异莫测。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力量,才能应对这似乎正在全城蔓延开来的“聊斋”危机。
而那个一闪而过的红衣女人,以及她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更是让这团迷雾,显得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