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士拄着扫帚,哼着那句“月亮粑粑,肚里坐个嗲嗲”,身影在夜雾中一晃一晃地朝村口走来。
破道袍沾着泥,烂草鞋踩碎落叶,像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野鬼,偏偏走得不慌不忙,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阴风鬼火,都不过是他脚下的尘土。
张宇心头猛地一紧。
就是他!
那个雨夜山洪中,被自己从泥石流里刨出来的疯老头,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疯疯癫癫,却在昏迷前死死攥着他手腕,说了一句:“点化者……你来了。”
当时只当是胡话,可如今,系统提示“血脉共鸣”,井底金尾老祖被八字金锁镇压,连妖魂都颤抖着喊出“邪法”——这哪是什么邪法?
分明是规则压制!
而能引起这种层次的共鸣,绝不是巧合。
他正要冲上前,质问这老东西到底是谁,为何留下系统又突然现身,可就在这时——
“呜哇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哭嚎,从黑水河方向炸裂而来,撕破了山村的死寂。
那声音里裹着水腥,夹着怨气,像是从河底深处爬出来的魂在嘶吼,又像是一整个溺亡的村庄在同时恸哭。
人群骚动起来。
张宇猛地转身,拔腿就往河滩跑。
村中已有不少人聚在岸边,火把晃动,映得水面如血。
校长瘫坐在泥地上,裤腿湿透,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哆嗦着指向河心:“王半仙……王半仙被拖下去了!我亲眼看见的!他站在水里画符,忽然就……就被什么东西拽进去了!”
张宇蹲下身,捡起岸边半张残符。
黄纸已被血渍浸透,边缘焦黑,像是被阴火灼烧过。
正面写着“镇水安魂”四个朱砂字,笔迹潦草却透着一股邪气。
他翻过符纸,瞳孔骤然一缩——
背面,一根极细的红线,如发丝般缠绕在符角,一端没入水中,另一端,竟悄悄缠在校长的鞋带上!
这根本不是镇魂符!
是“引鬼索”!
借活人阳气为饵,以符为媒,引水鬼上岸——而王半仙,根本不是来驱邪的,他是被当成了祭品!
张宇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渡口方向。
那里,陈瘸子正拄着拐,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背影佝偻,像被什么压弯了脊梁。
他白天还在渡口烧纸,嘴里念叨:“满丫头替你哥三天命,够了……够了……”
满丫头?
张宇心头一震。
村里哪有叫“小满”的丫头?除非……
除非是去年夏天溺死在黑水河的那个小女孩。
他记得那天,河面浮着一具穿红裙子的尸体,脸朝下,打捞上来时,嘴里全是淤泥。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半夜出现在河里,也没人深究。
可现在想来,她死得太过诡异——明明是夏天,尸体却冷得像冰,指甲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阳寿。
夜深人静,张宇独自潜至河湾。
月光惨白,洒在黑水河上,河水如墨,不见波澜,仿佛一块凝固的沥青。
他摸出那块“破邪夯”板砖,轻轻触向水面。
砖面“富强”二字忽地泛起红光,如血咒燃起,竟在水中投出一道幽蓝倒影——
河底,小满的尸体倒悬着,头下脚上,双目紧闭,嘴角缝着九根黑线,每一根都连向岸边一口陶瓮。
瓮中浮着孩童的指甲、带血的纸人,还有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符。
阴气如蛛网,密密麻麻缠绕在她身上,像一张活过来的诅咒之网。
【检测到人为锁魂术——阴线缚口,借寿还阳。
目标:陈瘸子之女,已献祭。】
系统提示冰冷浮现。
张宇浑身一僵。
原来如此。
陈瘸子的儿子去年溺亡,他不甘心,竟以女儿小满为替身,用“借寿还阳”之术,妄图换回儿子一命!
可阴司岂容人算?
替命不成,反被阴差记名,小满魂魄被锁,成了河底的引路童,而陈瘸子,则成了养鬼之人。
他咬牙转身,直奔陈瘸子家牛棚。
牛棚角落,供着个泥塑娃娃,穿红肚兜,脸涂胭脂,胸口插着七根银针,肚脐贴着小满的生辰八字。
最诡异的是,那泥人双眼竟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眼角还挂着水痕。
“你女儿已经死了。”张宇低声说,伸手要去撕那张八字符。
“别碰她!”
阴风骤起,破窗而入!
王半仙飘了进来,浑身湿透,脸泡得发白,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森白牙。
他手中黄符化作利刃,直劈张宇天灵盖!
千钧一发!
张宇猛地抄起墙角锈迹斑斑的斧头,横臂一挡——
“铛!”
符刃与斧面相撞,爆出一串刺目火花,阴气四溅,牛棚墙壁瞬间爬满黑霉。
【检测到守护执念(破邪护己),点化失败——情绪不足。】
系统提示闪过。
张宇踉跄后退,心跳如鼓。
他盯着手中锈斧,脑中一片混乱。
点化需要执念为引,可刚才那一瞬,他只是本能反应,哪来的“执念”?
可就在这刹那,童年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年他八岁,村童把一只土狗扔进粪坑,狗在粪水里挣扎哀嚎,没人敢救。
他跳了下去,臭得几乎呕吐,可那狗被捞上来时,回头舔了舔他的手。
那一舔,暖得让他哭了。
“我不想再看着谁被拖进黑暗里……”
这句话从心底炸开,带着滚烫的恨与不甘,像一道惊雷劈进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
系统轰然响应:
【检测到强烈记忆执念(救赎之愿),点化启动——
锈斧头→断厄刃(附:斩断阴契,破替身术)。】
斧刃嗡鸣,锈迹剥落,一抹寒光自刃口浮现,仿佛能斩断命运之线。
他反手一劈——王半仙的尸身在斧刃落下的一瞬炸开,像是被无形巨手撕裂,胸口裂出一道漆黑缝隙,一条泛着腐臭腥气的黑线如活蛇般窜出,扭曲着缩回河面。
那黑线入水刹那,整条黑水河猛地一颤,仿佛有巨物在水底翻身。
张宇喘着粗气,断厄刃尚在手中嗡鸣,寒光映着他冷峻的脸。
他没时间犹豫——泥人必须毁!
他一脚踹翻供桌,那穿红肚兜的泥娃娃“啪”地摔在地上,七根银针崩飞,八字符片在空中化作飞灰。
就在最后一角黄纸燃尽的瞬间,河底骤然翻涌!
一道幽蓝漩涡自深水炸开,小满的尸体猛然睁眼——眼眶空洞却泛起微光,九根缝在嘴角的黑线齐齐崩断,如断弦般缩回岸边陶瓮。
陶瓮“砰”地炸裂,纸人碎屑纷飞,阴风卷着怨气四散逃逸。
紧接着,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童音,贴着张宇耳畔响起,带着河水的凉意:
“拖拉机……能犁开河……它认得你爹的柴油味。”
张宇浑身一震。
拖拉机?
铁牛55?
那是他爹常借去耕地的老伙计,车头锈得掉渣,喇叭只会“嘀嘀”两声,可村里谁不知道,这车烧的是陈年柴油,味道冲得狗都绕着走,偏偏他爹每次发动,总要往油箱里撒一把自家酿的高粱酒——说是“给铁牛顺气”。
可……它怎么犁河?河底是淤泥、是暗流、是阴脉结煞之地!
但系统没有骗他。
刚才那一斩,是执念点燃了点化之火。
而小满留下的这句话,分明是魂灵最后的指引。
他不再迟疑。
凌晨三点,山村沉睡如死。
张宇翻过村委大院矮墙,撬开农机库铁锁,铁牛55在月光下泛着斑驳铁锈。
他咬破手指,在车头画了个简陋符纹,低喝一声:“点化——以父辈之劳,唤醒耕魂!”
【检测到血脉共鸣(农耕执念),点化启动——
铁牛55拖拉机→耕魂战犁(附:破阴犁、阳火轨、震地驱邪)】
引擎竟无火自燃,排气管喷出赤红火焰,车头锈铁如活物般蠕动,竟浮现出一对牛角虚影。
张宇迅速撕下家中门神年画贴在车头,红绸绑上后视镜,又把手机用胶带缠在方向盘上,循环播放《敢问路在何方》——那熟悉的旋律一响,拖拉机竟微微震颤,像是听懂了召唤。
他将混了朱砂的柴油灌入油箱,点燃引信。
“轰隆——!”
铁牛55如蛮牛苏醒,咆哮着冲向河滩,前铲破开水面,犁出一道三尺深沟!
阳火顺着沟壑蔓延,黑水翻滚沸腾,无数鬼影浮出水面,扭曲哀嚎,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拖着铁链,全是被陈瘸子以“替命术”献祭的溺亡者!
“我儿不能白死——!”
怒吼自河心炸响!
陈瘸子披着破蓑衣,踏浪而来,左眼发黑,右眼血红,手中竟捏着一根泛黄的人骨针,针上缠着半截黑线,直连小满尸体!
他要强行缝魂,将女儿残魄炼入己身,成就“双命鬼体”!
张宇眼神一寒,猛踩油门!
铁牛猛然倒车,前铲高高扬起,如巨兽甩角,狠狠撞向陈瘸子胸口——
“噗!”
人影腾空,连针带魂被顶飞数十米,直直砸进村口粪坑,溅起冲天恶臭!
【点化成功反馈——执念越真,异能越强。
警告:河底封印松动,有物将醒。】
系统提示浮现的刹那,拖拉机轰鸣骤歇,黑烟从排气管滚滚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