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这老者却似踏着风火轮般迅捷,令他们始终无法靠近。
该死!无双忍不住咒骂出声。
哥别着急,黑龙山顶只有一座庙,后面没有下山的路!马丫提醒道。
黑龙庙?真有这地方?听说里面供奉着舒尔哈齐的法身。”无双疑惑道。
(舒尔哈齐,清太祖努尔哈赤的胞弟,曾协助兄长统一辽东女真各部。
民间传说他乃兴安岭黑龙转世,而努尔哈赤则是长白山天池白龙化身。
)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爷爷提起过。
奇怪,这老山参半夜去黑龙庙做什么?
既然这是唯一的出路,那株老山参定然无处可逃。
二人稍作休整后继续追赶。
这里并非旅游区,没有规整的石阶,所谓的山路不过是经年累月被人踩出的陡峭小径。
黑龙山虽不高,却有着近六十度的陡坡,攀登极为费力。
无双暗自思忖:当年满人为何要在这险峻之地修建庙宇?如此难行的山路,香客必定稀少,想必此庙另有玄机。
呼......哥,我实在跑不动了!马丫终究是女儿身,体力不及男子,此刻已瘫坐在草丛中喘息不止。
喝点水,咱们有的是时间陪那老东西周旋。”无双拧开水壶递给她。
夜色深沉,林间树影婆娑,这对常年生活在兴安岭的马丫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怎么突然起雾了?无双警觉地站起身,发现浓雾已笼罩整座山头,能见度不足十米。
他一把揪住黄皮子的尾巴,弹着它的脑门质问:是不是你在搞鬼?
(当初正是这小家伙用障眼法将他和陆昊天引入深山,救下了自己的幼崽。
)
被倒提着的小家伙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东嗅西闻。
哥,这是瘴气!快下山!马丫强撑着拉起无双就要离开。
不行,今晚必须抓住那老头,你爷爷还......
哥!秋天不该有瘴气的,附近肯定有古怪。
山里邪门的东西多了去了,上次是咱们走运。
要是碰上人熊,别说采参,命都得搭上!深知山林禁忌的马丫不敢耽搁。
无双半信半疑,暗想熊能有多厉害?小时候逛动物园见的那些笨熊不过如此。
现在你背着 ,我扛着莫辛纳甘,就算人熊皮糙肉厚,一枪下去还不送它上西天?
浓雾很快吞没了黑龙山,视线越来越模糊。
要不是无双一直拉着马丫的手,两人面对面都快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山脚下的黑龙屯也被雾气笼罩。
村里猎户都懂规矩,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山雾带着特有的气息——这与瘴气不同,雾气湿润清爽,而瘴气是山中精怪所化,浓雾里总夹杂着它们身上的腥臭味。
你这小东西,不是告诉过你放屁要打招呼吗?哎哟喂!晚上吃的好东西全白费了,非得吐出来不可!无双骂骂咧咧,想抓住它教训一顿,可这小家伙机灵得很,早就蹿出老远,回头冲他俩吱吱直叫。
它好像在叫我们跟上去。”马丫读懂了白毛黄皮子的意思。
也许是它这个臭气熏天的屁真起了作用,身后的雾气开始慢慢散开。
它领着无双和马丫沿着山路就往山顶的黑龙庙狂奔。
两人累得够呛也不敢停,拼命跟着它跑。
身后的雾气只是短暂消散,转眼又浓重起来,像一双藏在雾中的魔爪,步步紧逼他们的猎物。
跑到山顶时,两人早已汗如雨下。
山顶巴掌大的地方,传说中的黑龙庙破败不堪,庙门虚掩,挂着的满文匾额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庙里传来老者的喊声。
两人探头一看,正是那位白须老人。
见他们还在 ,老人冲过来一把将他们拽进庙里。
你...你...无双结结巴巴指着老人,想问对方是不是山里的千年参王,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
先别说话!你们两个娃娃胆子也太大了,马四海没告诉你们晚上不能进黑龙山吗?老人一挥手,一阵劲风把庙门重重关上。
随后取出三炷香插在门前点燃。
还不是为了追您老人家,要不我们哪会来这儿?无双实话实说。
哼!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还带了个白毛畜生?难怪能从瘴气里逃出来,多亏了它吧?老人拎起小黄皮子的后颈把它倒提起来。
老先生,我知道您是谁。
我们绝无恶意,只求您救救二姥爷马四海。”无双恭敬地抱拳跪下。
起来吧。
不是我不愿救他,上次去你们家就是为了这事。
这老头在岭子里这些年虽然没少干坏事,但从不伤害山中灵物。
可他不答应啊,他不让我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无双伸手想抓老人的衣襟,却被对方轻巧地闪开了。
这不是你们两个娃娃能懂的事,先别问了。
你们还惦记着他?现在连你们自己都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快跟我进来!
老者一挥衣袖,强劲的风力推开了黑龙庙内殿的紫檀木门,那门板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殿内供奉着一尊年代久远的神像,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掩盖了神像的真容。
供桌上的两支新蜡烛摇曳着幽暗的火光,映得殿内鬼气森森。
屋顶的琉璃瓦缺了一块,一束月光正好照在神像下方的某个物件上。
这是...日月精华?老先生,您是要吸取这个吗?
哼,小娃娃见识倒不少,就是不长眼,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打扰我修行事小,别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白须老者责备着无双。
老爷爷,您认识我爷爷马四海吧?求您救救他。”马丫跪在地上恳求。
不是我不救,是他不让我救。
丫头先起来。”老者扶起马丫。
他敢碰马丫,却不敢轻易接触无双——那小子眼神狡黠,在马家园时还用魅影鬼手给他下过套,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老者告诉他们,自己与盗门始祖吴功耀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吴功耀在岭子里中枪,马四海想挖参王救师,却被吴功耀阻止,说不能毁了灵物的百年修行。
你就是那个老山参吧?无双敏锐地问道。
不错。”老者坦然承认。
后来马四海在黑龙山建屯,每次遇到山参都会放过,这让老者心存感激。
盗命之术虽能延寿,却是损阴德的勾当。
马四海一生行善才没遭天谴。
我问你们,前些日子他是不是杀了人?
马丫和无双面面相觑。
想起马四海独自进入斩龙岭后,确实不见了佟嘉宁的几个手下...
人命关天,他的福缘已尽。
若再续命,必会祸及子孙。”老者叹息道。
要是您主动救他,就不算偷命了吧?这样应该不会遭天谴?无双突发奇想地问老山参精。
白须老者叹息道:“我也正有此意,本想将自己的老须赠予他,至少能延续几年寿命。
如此也算不负我们相识一场,报答当年吴功耀的恩情。
但他执意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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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大猴子
三人正商议如何为马四海续命,庙外骤然卷起一阵阴风,猛地掀开庙门。
与此同时,白毛黄皮子浑身毛发再度竖起,跃至殿前龇牙低吼。
“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切记不可出声!”白须老者叮嘱道。
“大不了跟它拼了!我就不信邪!”无双抄起莫辛纳甘枪。
“年轻人,想活命就听我的!”白须老者指向神像,示意二人暂避其后,待安全后再带他们离开。
二人藏身神像后,悄悄窥视。
只见庙外残破的木门已被阴风推倒,山下浓重的瘴气疯狂涌入,却被门前三炷香形成的无形屏障阻隔。
“哼!雕虫小技也敢拦我?”庙外传来诡异声响,那声音似男似女,又夹杂着异类嘶鸣,令人毛骨悚然。
三炷香迅速燃尽,瘴气汹涌而入,凝聚成虚幻球体。
片刻后,球体伸展出血肉之躯,化作一只精怪现形。
这怪物模样古怪,既非猴亦非猩猩——四肢等长且肌肉虬结,面容却光滑如人,眉眼神情与人无异,身后还拖着一条两米长的粗尾。
它身高近两米,进庙时不得不低头弯腰。
“老东西,又来本尊的地盘作甚?”怪物厉声喝道,显然与白须老者相识。
“尊者息怒,今日天色已晚,途经宝地稍作歇息。”老者恭敬答道。
“途经?放屁!你分明是趁我不在偷吸日月精华!”怪物怒目圆睁。
“尊者明鉴,您修行将成,何必计较这点灵气?邻里之间,莫要小气嘛。”
“我小气?老山参,本尊何时吝啬过?你下山见了那憋宝客,是不是?”
“尊者慧眼如炬,确是如此,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听着!憋宝客是岭中灵物的死敌!他皮肉里的憋宝本尊势在必得,谁敢插手?”
“自然不敢,尊者贵为兴安岭山鬼,山中万物皆归您所有。”老者低头赔笑。
怪物突然抽动鼻子,狐疑地盯住老者:“哪来的腥臭味?你带了生人?”
“岂敢岂敢!这方圆百里谁不知尊者威名,敢来送死?”
“不对!你这老东西肯定藏了人!”它绕过老者,径直朝神像后逼近。
无双与马丫死死攥着 ,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要那怪物再靠近半步,管它是何方妖孽,先赏它一梭铁砂再说。
正对峙间,神像后倏地掠出一道黄影。
那黄影快若闪电,未等怪物看清来路,已在其面门留下三道血痕。
白毛黄皮子后足立地,龇着尖牙挡在神像前,脊背上的银鬃根根炸起。
好个老畜生!怪物竟口吐人言,粗尾如钢鞭横扫而来,我说怎满殿 臭,原是搬了救兵!
黄影腾挪间蹿至殿门,身后青砖应声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