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被林薇薇本能指引、于污秽狂潮合拢前最后一刻闯入的狭窄通道内,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粘稠的黑暗包裹着一切,只有龙辰左掌心那点苍白星火摇曳不定,如同亘古长夜中一枚倔强的孤星。地点则从沸腾狂暴的节点大厅,骤然切换至这条寂静得令人心慌、弥漫着未知气息的隐秘路径。冰冷的银钥意志,这企图主宰一切的施害者,用它那充满算法优越感的精神低语,精准而恶毒地碾压并羞辱着龙辰残存的意志:“可悲的碳基蠕虫,即便侥幸窃得一线生机,又能如何?你的挣扎,你的痛苦,你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流淌的所谓‘戍卫之血’,在这座埋葬了无数比你更强大存在的坟墓里,不过是又一份即将被同化的养料。你甚至无法理解怀中这具‘星髓银躯’真正的价值,就像蛮荒时代的猿猴对着璀璨星辰茫然无知,真是……低效得令人发笑。”
龙辰左掌心那枚苍白碎屑在银钥精神攻击的刺激下,其内部缓缓流动的星河光沙骤然加速旋转,散发出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苍白,而是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银色,仿佛被银钥的力量短暂侵染或模拟,其排斥污秽的领域也随之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频率奇特的波动,与通道深处某种未知的韵律产生了瞬间的同步。
龙辰的牙关死死咬紧,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银钥的话语如同毒针,一次次试图刺穿他坚韧的精神壁垒。他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只是将怀中冰凉僵硬的林薇薇搂得更紧,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前方和掌心微光的变化。
这条通道异常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四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温润、细腻、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银白色材质,触手冰凉,却奇异地带有一丝活性般的弹性。通道内出奇地干净,没有任何锈蚀苔藓敢靠近这里,仿佛拥有某种天然的净化力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月下冷泉般的清香,与他处污秽的腥臭形成天壤之别。
随着不断深入,龙辰发现两侧的银白色壁面上,开始逐渐浮现出一些极其黯淡、断断续续的浅银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刻蚀,更像是天然生长而成,构成一种极其复杂、蕴含某种至深奥秘的脉络图。更令人心悸的是,当他的苍白星火光芒扫过这些纹路时,纹路会极其短暂地明亮一瞬,仿佛被唤醒,从中隐隐传出无数细微、重叠的、如同叹息又如同吟唱的古老回响,听不真切,却让他的灵魂深处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熟悉。
“嗯?”银钥的精神波动中首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讶,甚至暂时停止了对龙辰的羞辱。“这是……源银髓质?这条通道……竟然是由母神的本源髓质构筑的应急甬道?怎么可能……此地为何会残留如此……纯粹的……”它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与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
龙辰心中一动。源银髓质?母神?这条通道,似乎与银钥所追求的“母神”力量同源?难怪薇薇的本能会指向这里!
他不敢放松警惕,继续前行。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平缓。那银白壁面上的纹路越来越清晰,传来的古老回响也似乎更加连贯了一些,虽然依旧无法理解,却奇异地让龙辰沸腾的气血稍稍平复,连背后的剧痛都减轻了几分。
就在他经过一处转弯时,左掌的苍白星火再次发生了异动!
那丝刚刚出现的冰冷银色骤然大盛,瞬间压过了原本的苍白本色!整个碎片变得银光灿烂,甚至有些刺目!一股冰冷、绝对秩序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与银钥的力量如出一辙!
“哈哈!愚蠢!你竟敢让这未成熟的‘无’之碎片接触源银髓质!它正在被同化!正在变成吾等秩序的一部分!”银钥发出了尖锐而得意的精神尖啸。
龙辰的心头猛地一沉!他确实感觉到,自己与碎屑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冰冷的外力强行侵蚀、覆盖!那碎屑仿佛要脱离他的掌控!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
当那碎屑的银光试图彻底吞噬最后一点苍白本质时,异变再起!碎片最核心处,那一点无论如何同化都顽强不灭的苍白奇点,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它没有抵抗银光,而是以一种玄奥难言的方式开始疯狂吸收银光中的秩序力量,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仿佛位于秩序与混沌源头的空无之力!这股新生的力量霸道地驱散了冰冷的秩序银光,让碎屑重新恢复了苍白主导,但其色泽,却比之前更加深邃、内敛,仿佛完成了某种淬炼与升华。这个过程,像极了某种……高位阶存在对低位阶力量的天然统御与转化,绝非寻常“碎片”所能为!
“什么?这不可——”银钥的得意瞬间化为惊骇与难以置信!它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新生的、凌驾于其理解之上的力量特质!
龙辰也愣住了,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尝试沟通那新生的苍白碎屑。
嗡!
一股清凉却磅礴的力量瞬间反哺而回,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不仅修复着他的伤势,更带来一种心神清明之感,连银钥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都似乎被隔绝了不少!
他福至心灵,引导着这股力量,缓缓注入怀中林薇薇的体内。
薇薇额间那剧烈闪烁的银色烙印,在接触到这股新生力量时,竟然微微一滞,那冰冷的银芒仿佛遇到了克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虽然远未到被驱散的程度,但那疯狂的侵蚀之势,明显被遏制了!
“不!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竟能干扰源银烙印?”银钥彻底失态,精神波动中充满了【混乱】与【暴怒】。
龙辰心中大喜,虽然不明所以,但这无疑是绝处逢生!他加快脚步,沿着这条神奇的源银髓质甬道向下奔去。
甬道似乎即将到达尽头,前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和更加浓郁的清冷香气。
终于,他冲出了甬道出口,眼前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并不算特别广阔的地下洞窟之中。洞窟中央,有一口不断冒着泡的、银光灿灿的泉水!泉眼周围,生长着一些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星辉的蕨类植物。
而最让他震撼的是,在泉眼旁边,竟然静静地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穿残破银色长袍的背影,身形看起来有些纤细,长长的银白色发丝如同瀑布般垂落,遮住了面容。祂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坐了千万年,与整个洞窟、与那口银泉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亘古、宁静又带着无尽悲伤的气息。
在祂的身侧,插着一柄断裂的、材质与源银髓质相似的长剑,剑柄处镶嵌着一颗黯淡无光的苍白宝石。
龙辰的脚步瞬间顿住,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个人……是谁?
是敌?是友?
而此刻,他左掌心那枚刚刚完成蜕变的苍白碎屑,正对着那口银泉和那个背影,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既亲切又畏惧的低沉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