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这边！这边人少！”叶炳压低声音，扯着鹿彦祖的袖子，慌不择路地拐进一条两侧种植着繁茂瑶花琼草的小径。这里灵气愈发浓郁，景色也更为精致，显然已靠近流云殿的核心区域。
鹿彦祖被他拽得跟踉跄跄，只觉得脸上热度未退，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嘴里不住念叨：“到了没师兄？……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叶炳却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刹住了脚步，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鹿彦祖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叶炳背上，鼻子撞得生疼。
“嘶——师兄你干嘛突然停下……”鹿彦祖揉着鼻子抱怨，抬头却见叶炳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小径前方。
鹿彦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小径前方不远处，一株开满淡紫色灵花的古树下，正站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着内门弟子的服饰，裁剪合体，勾勒出窈窕身姿。
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宛如空谷幽兰，此时正微微蹙着秀眉，讶然地看着他们这两个狼狈的不速之客。
鹿彦祖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冰山美人！” 但他立刻发现身旁的叶炳不对劲。
“苏……苏师妹……” 叶炳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颤抖。
那被称作苏师妹的女子，目光在叶炳和鹿彦祖之间转了转。
她先是看到叶炳那惊慌，面色惨白的模样，然后又看到鹿彦祖因为刚才狂奔而满脸通红、头发微乱、衣袍也被扯得有些褶皱，尤其是鹿彦祖的一只手，因为刚才被叶炳死命拽着奔跑，此刻还无意识地抓着叶炳的衣袖！
而叶炳，也因为极度紧张，另一只手正死死攥着鹿彦祖的手腕，仿佛生怕他跑掉一般！
这场景，落在心思单纯的苏师妹眼中，顿时被解读成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意味——两个男子，在这幽静无人的小径上，拉拉扯扯，神态慌张，一个面红耳赤，一个面色惨白，还如此“亲密”地抓着手臂……
她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一双清澈的美眸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即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俏脸也瞬间变得苍白。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着两人，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被欺骗了的愤怒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叶炳一眼。
那一眼，如同万年玄冰，瞬间将叶炳冻彻心扉。
“叶师兄……你……你们……” 苏师妹的声音带着哽咽，最终什么也没问，猛地一跺脚，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她用手掩住唇，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堪的画面，带着满腔的委屈和羞愤，转身便跑，那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深处。
整个过程中，鹿彦祖完全是懵的。
他看看那美人跑走的方向，又看看身旁面如死灰的叶炳，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呃……叶师兄？”鹿彦祖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被攥得生疼的手腕，试探性地问道，“刚才那位……是谁啊？我们吓到她了？”
叶炳没有回答。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苏师妹消失的方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了。
过了好几息，他才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鹿彦祖。那眼神，空洞、绝望、生无可恋。
“她……” 叶炳的声音飘忽得如同来自九幽，“她是苏樱……苏师妹……彩云峰……不，是我心中……” 他哽咽了一下，似乎那个词重若千钧，无法说出口。
鹿彦祖就算再迟钝，看到叶炳这副丢了魂的模样，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卧槽！师兄！那是你心上人？！”
叶炳没有否认，他只是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向前踉跄了两步，然后……
“噗通！”
他竟然直接双膝一软，面向苏樱跑走的方向，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双手无力地向前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最终只能徒劳地垂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和绝望。
“完了……全完了……” 叶炳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百年修行……一朝尽毁……道心……要碎了……”
鹿彦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跪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他：“哎哎哎！师兄！叶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不就是被误会了吗？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解释？” 叶炳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如何解释？解释我等为何在此拉拉扯扯？苏师妹她……她心思单纯，最是厌恶……断袖分桃之事……她方才那眼神……她定是以为我……我与你有染……呜呼哀哉！吾命休矣！吾之情劫至矣！”
叶炳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以头抢地，幸好鹿彦祖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鹿彦祖此刻也是哭笑不得，他终于理清了这乌龙的前因后果。合着是被那位苏师妹误会成有龙阳之好了！而叶炳显然暗恋人家已久，这下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师兄！师兄你冷静点！” 鹿彦祖用力晃着叶炳的肩膀，“这是个误会！没多大事的！苏姑娘看着就通情达理一定理解的！”
叶炳却像是完全听不进去，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喃喃道：“没用的……没用的……师妹她……她不会再听我解释了……我叶炳此生……与她无缘了……呜呜……”
看着他这副悲痛欲绝样子，鹿彦祖又是好笑又是同情，这都什么事啊！
“师兄，振作点！” 鹿彦祖试图给他打气，“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先离开这里，从长计议！你可是彩云峰内门弟子，未来前途无量，怎么能因为一个误会就错失姻缘呢？”
叶炳闻言，似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鹿彦祖：“鹿师弟……当真……还有转圜之余地？”
“有！肯定有！” 鹿彦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万一再来个人看到你这副样子，那才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叶炳，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看了看四周幽静的环境，确实不是久留之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和心神激荡，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鹿彦祖叹了口气，认命地弯腰，用力将这位为情所困的师兄从地上搀扶起来。
两人此刻的模样，若是再被旁人看到，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亲密了。
鹿彦祖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半扶半拖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叶炳，心里疯狂吐槽：“这叫什么事啊！我就想买个飞行法器而已！……这彩云峰，跟我八字犯冲吗？！”
鹿彦祖将失魂落魄的叶炳连拖带拽，弄到一处较为平坦且视野开阔的山崖边。这里巨石平整，古木苍翠，既能避开大部分视线，又能俯瞰下方彩云峰的壮丽景色。
连绵的山脉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主峰之上殿宇巍峨，灵光冲霄，副峰之间虹桥飞架，气象万千，尽显大宗气象。
他将叶炳按坐在一块石头上，自己也喘着气坐下。叶炳依旧魂不守舍，眼神空洞地望着云海，仿佛那翻腾的云雾就是他此刻破碎的道心。
“完了……师妹定是认为我品行有亏……道途之上，心性不坚，如何能得长生？”叶炳喃喃自语，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而是上升到了道心层面，“往日在她面前，我始终恪守礼数，持身以正，方能得她些许青眼……今日这般不堪模样，全毁了……”
鹿彦祖听着，感觉这次叶炳的绝望不仅仅是感情受挫，更关乎修行者的自我认知和道心拷问。他挠了挠头，知道简单的安慰和出主意是没用了。
“叶师兄，”鹿彦祖斟酌着开口，语气也认真了几分，“我且问你，你追求苏师妹，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她貌美，或者想寻一道侣？”
叶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初见时，自是惊艳于其风华。但后来……是觉她道心纯净，于丹道一途颇有灵性，与我志趣相投。与她论道，每每能有所得……我……我是真心钦慕其人，而非仅仅皮相。”
“既然如此，”鹿彦祖点点头，“那你就更不该就此消沉。一个误会，就能让她否定你的全部？若她真是那般因表象而轻易定论之人，或许也并非师兄你的良配。”
叶炳身体一震，抬头看向鹿彦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鹿彦祖继续道：“再者，修行之路漫长，谁人没有失态窘迫之时？若因一次意外，便道心不稳，那这道心，未免也太过脆弱。苏师妹若因这点事情就彻底否定你，那只能说明她看重的并非你叶炳其人，而是她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幻象。”
这番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在叶炳心上。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绝望渐渐被沉思取代。
是啊，修行之人，逆天而行，心境修为至关重要。若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谈何大道？若苏师妹真是那般不容瑕疵之人，自己这三年，是否也只是在追逐一个幻影？
看着叶炳陷入沉思，鹿彦祖知道他在消化这些话，便不再多言，转而欣赏起眼前的景色。不得不说，这彩云峰真是财大气粗，远处那些阁楼、横跨山涧的虹桥，无一不彰显着深厚的底蕴。
过了好一会儿，叶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虽然依旧带着伤感，但那份死寂的绝望已经淡去，换上一种带着痛楚的清明。
“鹿师弟……多谢。”叶炳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平稳了许多，“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执着于表象，反倒落了下乘，动摇了道基。此事……顺其自然吧。若有机缘，我自会向苏师妹解释清楚。若她不信，或因此鄙夷于我……那也只能说明，我二人缘分仅止于此。”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依旧有些褶皱的衣袍，虽然身形还有些萧索，但脊梁却重新挺直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完成峰主交代的任务。鹿师弟，我们走吧，莫让峰主久等。”
鹿彦祖看着叶炳这迅速调整过来的状态，心中也不禁有些佩服。这才是修仙者该有的心性，拿得起，放得下……至少努力在放下。
“师兄能想通就好。”鹿彦祖也站起身，“不过，既然要见峰主，我们是不是得先找个地方整理一下仪容？你我现在这模样……”他指了指两人依旧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叶炳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和鹿彦祖，确实狼狈。他苦笑一下：“前面不远有一处引来的山泉，平日少有弟子前往，我们去那里稍作整理。”
叶炳引着鹿彦祖，绕到山崖另一侧，果然见到一泓清泉从石缝中汩汩涌出，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映着天光云影和周围的翠色。
鹿彦祖理顺了自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拍了拍沾染了些许尘土的外袍。他看着水中倒影里自己依旧有些微红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师兄，你看这样……还行吗？”鹿彦祖整理完毕，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叶炳已经基本恢复了平日的仪容，除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黯然，表面上已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他上下打量了鹿彦祖一番，点了点头：“尚可。师弟仪容本就不俗，稍作整理便已无碍。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提醒道，“稍后见到峰主，务必谨言慎行，莫要……莫要再如方才那般高声喧哗了。”
鹿彦祖老脸一红，连忙保证：“师兄放心！刚才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叶炳见他态度诚恳，神色稍缓。
他自己也对着水面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无疏漏，这才深吸一口气，对鹿彦祖道：“走吧，鹿师弟。峰主此时应在流云殿偏厅。”
两人离开山泉边，重新踏上通往流云殿的路径。
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沉稳了许多，叶炳在前引路，鹿彦祖紧随其后，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但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应有的镇定。
沿途依旧能遇到一些彩云峰的弟子，他们看到叶炳，大多会客气地点头致意，称呼一声叶师兄，目光偶尔会略带好奇地扫过跟在他身后的鹿彦祖，但并未再有之前的异样注视。显然，之前平台上的小插曲虽然尴尬，但并未广泛传播开来，这让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叶炳似乎也刻意避开了可能遇到苏樱的路线，选择了一条相对绕远但更为清静的回廊。
回廊两侧雕梁画栋，偶尔能看到一些弟子在远处的药圃中忙碌，或是在亭阁中切磋技艺、探讨功法，一派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的景象。
鹿彦祖默默观察着，心中对彩云峰的印象逐渐丰满起来。这里不仅富庶，而且弟子们似乎都各有所长，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学术氛围相当浓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座比之前所见更加宏伟殿宇出现在眼前。通体仿佛由七彩灵玉砌成，笼罩在氤氲霞光中的巨大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以古朴玄奥的字体书写着“流云殿”三个大字，隐隐有大道韵律流转。
殿门前有弟子值守，见到叶炳，纷纷行礼。
“叶师兄。”
“叶师兄，这位是？” 一位值守弟子看向鹿彦祖。
叶炳恢复了他作为内门弟子的从容气度，微微颔首：“这位是鹿亦凡鹿师弟，奉峰主之命前来觐见。”
那弟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也对鹿亦凡这个名字有所耳闻，态度更加客气了几分：“原来是鹿师弟，叶师兄、鹿师弟请随我来。”
由值守弟子引路，三人穿过气势恢宏却空旷寂静的主殿，绕过几处回廊，来到了一处相对小巧精致的偏厅之外。厅门虚掩着，隐约有淡淡的檀香传出。
值守弟子在门外停下脚步，躬身道：“峰主，叶炳师兄与鹿师弟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进来吧。”
叶炳整理了一下衣襟，看了鹿彦祖一眼，示意他跟上，然后轻轻推开了厅门。
厅内静谧，唯有淡淡的檀香萦绕。
鹿彦祖紧随叶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随意打量，只觉得周身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气场所笼罩，仿佛踏入了一片神圣之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弟子叶炳，携鹿亦凡师弟，奉召前来。”叶炳对着空无一人的主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
他话音刚落，主位前方的空间微微波动，如同水纹荡漾，彩云峰峰主姜彩虹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其上，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
她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渊渟岳峙的气度，让鹿彦祖心头一紧，连忙跟着深深低下头，不敢直视。
“嗯。”姜彩虹的声音平和地传来，听不出喜怒，“叶炳，此行引路，你做得不错。去执事堂领一份清心丹吧，对你近日修行或有助益。”
叶炳闻言，脸上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惊喜和激动，清心丹对于稳定心神，辅助突破小瓶颈颇有奇效，正是他目前所需！他立刻深深一揖，声音都带着颤音：“多谢峰主赏赐！弟子告退！”
退下之前，叶炳飞快地瞥了身旁的鹿彦祖一眼，眼神朝着鹿彦祖眨了眨眼。
鹿彦祖心领神会，趁着低头躬身的机会，也极快地对着叶炳的方向拱了拱手，眼皮轻轻眨动了一下。
叶炳这才彻底安心，怀着赏赐的欣喜，轻手轻脚退出了偏厅，并细心地将门掩好。
厅内此刻，只剩下垂首肃立的鹿彦祖，与端坐上方的姜彩虹。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偏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鹿彦祖和主位上那位气息渊深的姜峰主。
鹿彦祖心头一紧，连忙再次躬身，声音带着点紧张：
“弟子鹿亦凡，拜见峰主。”
主位上的姜彩虹微微颔首，面容温和，开口道：“嗯。不必多礼。迎仙殿一别，观你气息又凝实了几分，看来并未懈怠，很好。”
鹿彦祖头垂得更低，恭敬回道：“弟子不敢懈怠，定当勤加修行，不负宗门与峰主期望。”
姜彩虹继续道，语气平和却自有分量：“修行之路，道阻且长，需戒骄戒躁，夯实根基，方有望窥得大道真谛。你资质……尚可，更需持之以恒。”
“是！弟子谨记峰主教诲！”鹿彦祖感觉后背都有些出汗，元婴修士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寻常勉励，落在他这炼气小修耳中，都重若千钧。他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句问询或指示。
“噗嗤……咳咳！” 那声音清了清嗓子，带着笑意说道，“行了行了，傻小子，别对着空椅子那么一本正经地回话了，进来吧。”
空……空椅子？
鹿彦祖猛地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主位，姜峰主明明还坐在那里啊？面容清晰，衣袂似乎还随着某种韵律微微拂动……怎么会是空椅子？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怀疑是不是还有别人在说话。
“还看哪儿呢？说的就是你！”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些，似乎来自主位侧后方，“进来！”
进来？进哪？
鹿彦祖彻底懵了。
他看看主位上注视着自己的姜峰主，又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疑惑地重复了一句：“进……进来？”
“对，绕过这屏风，后面！” 那声音似乎被他这憨直的反应逗乐了，语气更加轻快。
鹿彦祖这才将信将疑地，一步一挪地绕过那巨大的主位和屏风。
一位身着素雅白袍，长发仅以木簪松松挽起的女子，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边小几放着香茗，脸上带着毫促狭又明媚的笑容，不是姜彩虹又是谁？
而她之前端坐的主位方向，此刻看去，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华丽座椅。
鹿彦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手指下意识地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榻上的姜彩虹，结结巴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峰……峰主？您……那……那外面……？”
姜彩虹被他这呆样逗得笑出了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一点小把戏，留影术。不然天天端坐在那儿，多累得慌。想学吗？”
“想！” 鹿彦祖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也跟着乱摆，“！不想！不不…不敢！”
看着他这语无伦次的样子，姜彩虹更是乐不可支，眉眼弯成了月牙：“瞧把你吓的。修行之人，张弛有度，偶尔偷个懒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禁术。”
她话音未落，也没见她有任何动作，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简便凭空浮现，轻飘飘地悬浮在鹿彦祖面前，玉简表面流光溢彩，隐约可见玄奥的符文流转。
“喏，拿着吧。” 姜彩虹语气随意，“无聊时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除了留影，还有些类似的小技巧，算是……见面礼吧。”
鹿彦祖看着眼前这枚显然价值不菲的玉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姜彩虹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忍着笑，故意板起脸，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洞悉一切的了然：“怎么？龙首峰胡老头的赏赐你推辞不受，我送的也不要？”
鹿彦祖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脱口而出：“这您也知道？！” 他拒绝胡长老的事，当时并无外人在场啊！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失言，赶紧解释：“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再收受赏赐未免有违本心。峰主赏赐，弟子却之不恭了，谢峰主。” 说着，他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枚青色玉简，收入储物袋。
姜彩虹看着他这言语得体又不失原则的反应，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她语气轻快，之前的戏谑一扫而空，“修行之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能恪守本心，不因外物而移，这是好事，也是难得的品质。胡老头那人情你不愿欠，挺好。但我这份，”她指了指鹿彦祖手中的玉简，“是看你顺眼，是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你安心收着便是，不必有负担。”
她说着，随手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又取过一个空的茶杯，姿态闲适地斟了一杯灵气氤氲的香茶，推到桌案另一边。
“过来坐吧，别傻站着了。”姜彩虹示意鹿彦祖坐到她对面的蒲团上，“尝尝我彩云峰特产的云雾灵茶，对你稳固修为，滋养神魂也有些许好处。”
鹿彦祖听话地走到蒲团前，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接过姜彩虹推过来的那杯茶。茶杯温润，入手微沉，其中茶汤色泽清亮，氤氲的雾气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光是闻一闻，就感觉精神一振，体内灵力的流转似乎都顺畅了一丝。
他小心地吹了吹气，然后浅浅啜饮一口。茶汤入口微苦，随即化为甘醇，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细雨滋润，连带着之前因为紧张而有些疲惫的神魂，都感到一阵舒适的暖意。
“好茶！”鹿彦祖忍不住由衷赞叹，眼睛都亮了几分。这比他喝过的任何凡间茶水，甚至是之前偶尔得到的低阶灵茶，都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