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在水面铺成流动的星河。
中元节盛会，人声鼎沸，连风里都飘着桂花与心愿的甜香。
汪晓站在草地中央，看着林诗涵蹲在地上，正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起折纸船。
陈倩倩则在旁边帮她们递着彩纸，指尖划过粉色纸张时，清隽的字迹落在船身。
“汪晓，我折的纸船怎样？好不好看。”林诗涵举着刚折好的船，对着月光转了转。
汪晓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船身，“做的不错，放水里肯定能漂很远。”
陈倩倩笑着帮林诗涵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碎发：“诗涵的手真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尖叫。
河边，混乱的人声瞬间压过了风铃声。
汪晓顺着声音望去，河边的人群像被什么东西惊扰，正拼命往岸上挤。
有人被撞倒在地，紧接着就被后面的人踩了一脚，疼得打滚。
还有人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陈倩倩指着河边的水面：“你们看那里！有绿光！”
汪晓眯眼望去，只见水面上掠过一片诡异的绿光，像一团会动的雾，顺着河风往人群里飘。
他刚要细看，就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跳向河里，嘴中发出尖叫：“有蛇！全是蛇！别过来！”
她丈夫伸手去拉，却被她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向旁边的孩子。
孩子“哇”地哭了出来，手里的纸船掉在地上，瞬间被踩扁。
“那是什么？”陈倩倩紧紧攥着林诗涵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汪晓立刻在脑海中对系统发号施令：“枝枝，检测河边绿光。”
检测声很快响起，枝枝急促回应：“检测到异界生物——瘴蜢，群居生物，体型约普通蚂蚱两倍，翅膀泛绿光，扇动时释放瘴气，人类吸入后会产生幻觉，攻击性较强。”
汪晓盯着河面飘来的绿光，脑子里全是“瘴蜢”这个陌生的名字，刚才枝枝的解释让他有些懵了。
自从变成鬼以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鬼、异能者、灵兽、上古异兽、修武者、修真者、修佛者……
可是，这异界又是怎么回事？
他立刻在脑海里追问：“枝枝，异界生物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上除了人间界和阴间，还有别的未知世界？”
枝枝说道，“回宿主，你认知中的世界只是冰山一角，很多看似寻常的景象都是表象。目前数据库仅能确认瘴蜢来自异界，但具体是哪个异界、异界的规则是什么，都需要宿主提升境界后才能解锁。”
“冰山一角？”汪晓眉头拧得更紧，枝枝口中“空间层级”“异界”这些词让他脑子发沉。
他忽然想起以前看小说时，有些作者写的小说当中就有类似的设定，于是赶紧追问：“等等，你说的这些，会不会和‘大千世界’‘小千世界’有关？当时我只当是那些作者瞎编的，现在想来，我都能变成鬼，那这个设定也并非不可能了。”
枝枝回应：“是的，宿主的判断没错。在系统数据库当中确实有提及‘小千世界’与‘大千世界’。那都是真实存在的，宿主所身处的蓝星，只是众多小世界当中的其中一个。”
汪晓震惊了，居然真的存在。
枝枝语气平稳，继续作答：“按数据库碎片化信息，以人间界、阴间这类低维空间为基础‘小世界’，1000个小世界会构成1个小千世界，再由1000个小千世界嵌套融合，最终形成1个大千世界，也就是神话传说或现代爽文修仙小说中常说的‘三千大千世界’，是对宇宙宏大层级的统称。而瘴蜢所属异界，大概率是与小世界平行的空间，同属小千世界的构成部分。”
汪晓瞳孔微缩，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1000个小世界才是小千世界……那大千世界该有多庞大？”
“宿主无需过度感慨，”枝枝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目前这些仅为理论推测，具体的空间规则与边界，需你提升境界后解锁完整数据才能验证。当下更紧急的是河面的瘴蜢。它们的集群正在加速靠近人群，需尽快部署应对。”
经枝枝一提醒，汪晓瞬间回过神来。
他立刻催动鬼瞳，金芒在眼底一闪而过，河面的景象瞬间清晰。
泛着绿光的雾气无所遁形。
那根本不是雾，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那虫子通体呈暗绿色，外壳像淬了毒的铠甲，翅膀展开足有拇指大小，扇动时会落下细碎的绿色磷粉。
它们没有扎堆漂浮，反而分成十几个小群，像撒开的网一样往岸边的人群里钻。
“至少有三百只。”汪晓快速数完，心却沉了下去。
只见此时，河边已经彻底乱了。
人潮往前挤着，后面的人又在推，有人没站稳摔在地上，刚撑着身体想爬起来，就被旁边跑过的人一脚踩在背上。
孩子们缩在家长怀里哭，家长攥着孩子往边上挪，却被挤得来回晃，衣服被扯破，鞋子掉了也没法捡。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三四个人，一动不动，早已没了生命气息。
混乱里，没人顾得上别人，都只顾着往前跑，脚下的碎石和草屑被踩得乱飞。
汪晓站在原地，目视这一切，心急如焚。
由于现场过于混乱，瘴蜢和人群混在一起，他根本没法出手。
可是再拖下去，吸入瘴气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场面会彻底失控。
“枝枝，瘴蜢最怕什么？怎么才能快速解决它们？”汪晓的声音带着急切。
“瘴蜢属阴属性异界生物，惧怕至阳之力与超高温火焰。两者可快速焚烧瘴气、击杀瘴蜢。”枝枝的回答迅速且精准。
听到“至阳之力”和“超高温火焰”，汪晓的心脏猛地一沉，股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自己是鬼，他麾下的鬼属也全是阴属性的鬼魂，连一丝阳刚之气都没有，去哪里找至阳之力？
“超高温火焰？”他又盯着这个词皱紧眉，脑子里飞速闪过之前了解过的火焰温度知识，“通常说的超高温火焰，至少要3000c往上吧？之前见过的乙炔焊炬才3000多c，那都是工业用的，更别说火箭喷射器那种上万c的……现在连个打火机都没有，哪来这种火焰？”
河边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瘴蜢像暗绿色的潮水般涌进人群，翅膀扇动的“嗡嗡”声里，不断有人倒地。
有人刚捂住被磷粉灼烧的喉咙，腿一软就没了动静。
有人想拉身边的孩子，手还没碰到，就被几只瘴蜢围住。
短短几分钟，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人。
而那些还没遇难的人却没人敢停下脚步去扶，混乱的人群只顾着往前冲。
甚至有人直接在逃跑过程中被直接踩死。
林诗涵攥着陈倩倩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肤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着不远处一个母亲抱着没了呼吸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反复摇晃，而几只瘴蜢还在围着她们打转。
但是她作为一个凡人，只能躲在汪晓身后，声音发颤：“怎么会这样……怎么一下子就……”
陈倩倩也红了眼，紧紧咬着嘴唇，目光落在地上那些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浑身都在发抖。
汪晓站在最前面，鬼瞳里映着满目的混乱与死亡。
枝枝说的至阳之力找不到，超高温火焰更是天方夜谭。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瘴蜢肆虐，连一丝阻拦的办法都没有。
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嗡鸣声”突然从天空传来，打破了现场的哭喊声。
汪晓猛地抬头，只见十几架通体银灰的无人机正从云层下俯冲而来，机身下方的金属喷嘴泛着红光，飞行时带动的气流吹得地面的草叶倒向一边。
没等他反应过来，无人机已经悬停在人群上空，喷嘴突然喷出三道耀眼的橙红色火焰，火焰落地时发出“滋滋”巨响，温度高得让周围的人下意识往后退。
暗绿色的瘴蜢一碰到火焰，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连带着那些绿色磷粉也被灼烧殆尽。
十几架无人机配合默契，火焰像无形的网，很快就将河边的瘴蜢集群圈在其中。
不过半分钟，原本密密麻麻的瘴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抽泣声。
他们是幸存者，他们是幸运的。
因为那十几架无人机是人工智能。
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被人设置了歼灭程序。
采用的是无差别攻击，不分敌我。
刚才那一波火焰焚烧范围太大，也有很多人被误杀。
但那也是无奈之举。
汪晓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叶凌尘”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他先反问，“是你们派的无人机？”
叶凌尘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是我们派过去的无人机。拂晓鬼屋今天举办中元节活动，声势过于浩大，所以我们早就派人盯着了。不过你别误会，这并不是针对你们鬼盟。而是因为调查局的资料里有记载，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会有未知世界的生物降临华夏大地。关于那个未知世界，指的并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地府或者阴间，而是通往异界的通道会短暂开启，异界生物会趁机过来。今天拂晓鬼屋搞中元节祭奠活动，我们才多留了一个心眼。”
汪晓看向地上那些死去的人，心里一沉：“你们早有准备？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因为这并不能怪叶凌尘。
从发现到下令，然后实施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叶凌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们能提前布置无人机，却没法预判通道开启的精确时间，也无法确定这些异界生物会在哪里出现，更拦不住突然涌来的瘴蜢。这些人……只能算是这场灵异事件里，没办法避免的牺牲品。”
汪晓握着手机，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诗涵和陈倩倩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的惨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陈倩倩盯着地上那些一动不动的人，身体突然晃了晃，下一秒双腿一软，重重瘫坐在满是草屑和碎石的地上。
她双手猛地揪住自己头发，喉咙里先发出压抑的呜咽，很快就变成崩溃的哭喊：“都怪我！全是我的错！”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双手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腿上、胸口捶打，力道重得让旁边的林诗涵都忍不住惊呼。
“是我要搞这场中元节活动，是我非要在河边放河灯……如果不是我，他们根本不会来这里，也不会死！我有罪，我该死啊！”她的声音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刀子，扎得周围还没缓过神的幸存者纷纷低下了头。
林诗涵蹲下来想拉她，却被陈倩倩用力甩开。
汪晓看着陈倩倩这副自虐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沉又闷。
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握住陈倩倩还在捶打自己的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放得极轻：“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办一场活动，没人能预料到异界通道会在这里开启。”
陈倩倩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没了力气，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很快浸湿了汪晓的衣角。
汪晓拍着她的背，目光重新扫过现场。
被踩扁的河灯散落在地上，有的还燃着微弱的火苗。
几个幸存者扶着受伤的人，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而那些倒地的人，有的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再也不会有动静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复杂的感慨：人类总以为自己站在万物之上，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建起高楼、造出机器，能改变山川河流。
可在浩瀚的宇宙、在那些未知的异界生物面前，人类不过是万千森林里的一株小草，一阵来自“世界之外”的风，就能轻易将他们的生活吹得粉碎。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崩溃的哭喊，都在提醒着他，我们引以为傲的强大，在真正的未知面前，其实渺小得可怜。
汪晓的手掌抚在陈倩倩颤抖的背上，怀里人压抑的哭声刚轻了些，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传来叶凌尘急促的声音，划破了短暂的平静：“汪晓！先别着急安慰你女朋友，这件事还没完！”
汪晓心里猛地一紧，立刻松开陈倩倩，伸手将手机从草屑里捡起来。
屏幕沾了泥污，他胡乱用手掌将泥污抹去，贴到耳边：“你说什么？还没完？瘴蜢不是已经被无人机烧干净了吗？”
“瘴蜢只是开头。”叶凌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异世界的生物不止这一种。局里的资料显示，中元节通道开启时，会吸引多种异界生物来到现世。往常，它们大多个体行动，徘徊在各地。可是这一次，你们拂晓鬼屋动静闹的太大，十家分店同时在办中元节活动，这么密集的祭拜活动，就像是给异界生物标了‘坐标’。不过好在白沙市的异界通道应该只开了这么一个，只要盯住这个缺口，不让更多的异界生物来到现世就可以了。”
汪晓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目光下意识扫过四周。
刚才被火焰灼烧过的地面还留着焦痕，幸存者们正互相搀扶着往远处挪。
没人注意到头顶的树枝间，有几只透明翅膀的虫子正悄悄盘旋。
而不远处的河面上，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试探着靠近岸边。
汪晓只觉得心口发沉，对着电话急声追问：“那现在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叶凌尘沉默了两秒，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权衡，像是在斟酌利弊：“最好的办法，是让拂晓鬼屋停止一切活动，疏散人群。没了活动聚集的人气，异界生物就没法锁定坐标，失去‘目标’后，等通道波动减弱，它们自然会退回异世界。”
“停止活动？”汪晓的声音陡然提高，连远处几个正在整理情绪的游客都看了过来。
他赶紧压低声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十家分店同时中途停止活动，现场几千号游客，绝对会引起全面恐慌！而且，一旦有媒体报道出去，拂晓鬼屋也要直接关门！”
陈倩倩原本还在擦眼泪，听到“关门”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就被哽咽堵住，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她知道鬼屋对汪晓的重要性，可她更怕再有人死去。
而汪晓，在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确实也存在私心。
毕竟，拂晓鬼屋是他最大的惊吓值获取源头。
只要停业，他想要提升实力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龙脉之地异动：当时大批鬼潮冲破封印涌入人间，修士们拼尽全力才勉强将其镇压，可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年。
三年后，鬼潮再次降临，必然比这一次还要汹涌。
鬼将，鬼豪，鬼煞、鬼王……
整个华夏都会沦为人间炼狱。
到时候，别说拂晓鬼屋，连活着的人都不会有几个。
权衡利弊之下，他认为更应该保住鬼屋。
汪晓闭着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经被决绝取代。
他对着电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不行！拂晓鬼屋不能停业！叶队，你听我说，异界生物要的是‘坐标’，而这个坐标，现在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只要把这里的通道守住，不让它们扩散到其他地方，就算活动继续，风险也能控制！”
“你想干什么？”叶凌尘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汪晓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以我的灵魂作保证，不管接下来从通道里钻出来什么东西，我都绝不会让它们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