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的咸涩似乎还停留在发梢,脚底仿佛还残留着沙粒的触感,但火车已经将他们带回了熟悉的城市。暑假像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而下车时扑面而来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热浪,则是清醒的现实。
高中开学的前一天,龙斯誉带着梅韵涵去了一个地方——市一中的校门口。
与初中那种亲切甚至略显朴素的校门不同,市一中的大门气势恢宏,庄重肃穆,透着百年名校的深厚底蕴。巨大的铁艺校门紧闭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宽阔的林荫道、红砖砌成的古老教学楼,以及远处现代化的体育馆屋顶。仅仅是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令人向往的学术气息。
“明天,我们就要走进这里了。”龙斯誉看着校门,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梅韵涵深吸一口气,心脏在期待中微微加速,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里汇聚了全市最顶尖的学生,竞争必然激烈。她和龙斯誉,还能像初中那样,轻易地占据领先位置吗?他们,又会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吗?
“紧张?”龙斯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侧头看她。
“有一点。”梅韵涵老实承认,“这里……好像和初中很不一样。”
“是不一样。”龙斯誉的目光扫过校门旁光荣榜上那些被名校录取的学长学姐照片,“但我们也和初中不一样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坚定的轮廓:“涵涵,记住我们在海边说过的话。无论分到哪个班,无论遇到什么,我们在一起,就不是一个人面对。”
他的话语像定心丸,驱散了梅韵涵心头最后一丝不安。她点点头,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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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场面远比初中时浩大。穿着崭新校服的学生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家长们的叮嘱声、学生间的寒暄声、车辆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分班名单贴在学校公告栏的玻璃橱窗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龙斯誉护着梅韵涵,凭借身高的优势,轻易地看到了结果。
高一(一)班:龙斯誉
高一(七)班:梅韵涵
果然,还是分开了。顶尖的学霸们几乎都被集中在一班,而七班则属于中上游。一丝淡淡的失落掠过梅韵涵的心头,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这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我在七班。”她仰头对龙斯誉说,语气平静。
“嗯。”龙斯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牵起她的手,“我先送你去教室。”
高一的教学楼是相对较新的一栋,但依旧透着历史的厚重感。走廊里人来人往,陌生的面孔,好奇打量的目光。龙斯誉将梅韵涵送到七班门口,在众多新同学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旁若无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前并不凌乱的碎发。
“下课等我,一起吃午饭。”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同学耳中。
“好。”梅韵涵脸颊微热,在他专注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走进教室,找到座位坐下,才转身离开,走向走廊另一端的一班。那挺拔的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依然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却也明确地昭示着某种归属。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老师。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梅韵涵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陌生的操场和远处龙斯誉所在的教学楼,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慌乱。因为知道,在这片新的地图上,他们依然在同一个坐标系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为着彼此清晰的未来而努力。
第一天的课程节奏很快,老师们风格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强调了高中学习的深度和广度。梅韵涵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记着笔记。课间,有活泼的同学过来打招呼,她也都礼貌回应,但并不热络。她的社交圈似乎天然地划定了一个范围,而那个范围的核心,早已有了唯一的人选。
午饭时间,龙斯誉准时出现在七班门口。他站在那里,就自成焦点。不少一班的同学和他一起走出来,似乎想和他同行,但他目光径直落在梅韵涵身上,等她走过来,便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
“怎么样?”他一边和她并肩走向食堂,一边低声问。
“还好,老师讲得很快,要适应一下。”梅韵涵如实回答。
“嗯,晚上我把一班的笔记给你。”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他们依旧在食堂吃饭,依旧选择安静的角落。只是这一次,周围投来的目光更加复杂,有好奇,有探究,有羡慕,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龙斯誉恍若未觉,依旧将自己餐盘里的排骨夹到梅韵涵碗里,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晚上我去画室,”梅韵涵小声说,“美术老师说我可以申请使用那间小画室,放学后可以去练习。”
“好,结束我去画室接你。”
简单的对话,却勾勒出他们高中生活的雏形——在不同的赛道各自努力,在交汇点彼此支撑。
放学后,梅韵涵抱着画具去了美术楼那间分配给她的小画室。推开门,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混合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让她瞬间安心。这里,是独属于她的天地。
她支好画架,看着空白的画布,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龙斯誉站在一中校门口时,那坚定而充满力量的侧影。她拿起炭笔,开始勾勒。
不知过了多久,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龙斯誉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夕阳的金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涌进来,为她专注的侧影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她微微蹙眉,时而快速挥笔,时而停下来仔细端详画布。那种沉浸在创作世界里的纯粹和宁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梅韵涵察觉到视线,转过头,看到他,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你来啦。”
龙斯誉走过去,目光落在画架上。画布上,一个少年的轮廓已经清晰,挺拔的身姿,利落的线条,虽然尚未细画五官,但那冷峻而专注的神韵,已然呼之欲出——是他。
“画得不好……”梅韵涵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用手挡住。
龙斯誉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从画布移到她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夕阳,也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很好。”他低声说,俯身,将一个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比我本人好看。”
梅韵涵的脸瞬间红透,心跳如擂鼓。
画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归巢鸟儿的鸣叫。他看着她羞涩的模样,低笑一声,接过她手中的炭笔,在画布的右下角,利落地写下一行字:
“我的星空,在此处。”
他的字迹依旧锋利精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梅韵涵看着那行字,再看看画架上初具雏形的他,心中被巨大的暖意和力量填满。新的地图已经展开,前路未知,但誓言依旧,星光指引,他们终将在这片更广阔的天地里,找到彼此最坚定的位置。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