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韵涵在飞机上拆开了龙斯誉塞给她的小盒子。银色戒指躺在黑色丝绒里，她指尖摩挲过纹路里藏着的“涵”字，忽然想起在医院走廊里，他把她护在身后时，掌心传来的温度。舷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成金红，像极了她第一次在画室里，为他画的那幅《逐光者》——那时他们还没说过“顶端相见”的约定，却已经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一片要去的远方。
回到南方小城时，已是深夜。画室租在老居民楼的顶层，推开门，松节油的气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角落里堆着的练习稿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她把戒指小心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书桌上放着一张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龙斯誉在图书馆敲代码的侧影，笔尖停在他蹙起的眉峰处——她忽然想起他说“别等太久”，眼眶又热了。
接下来的日子，梅韵涵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统考冲刺。每天清晨五点，她就背着画板去画室，直到深夜才回来。指尖被铅笔磨出茧子，调色盘上的颜料换了一轮又一轮，画纸上的光影从生涩到流畅，每一笔都藏着她对未来的笃定。偶尔累得趴在画桌上睡着，梦里会出现龙斯誉的声音，要么是在说“代码又调通了”，要么是在重复“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她没再主动给龙斯誉打电话。她知道他在医院要应付父亲的康复事宜，还要处理龙家那些明里暗里的试探，不想再分他的心。只是每天睡前，会给他发一条简短的消息，有时是“今天画完了一幅肖像”，有时是“今天老师夸我色彩进步了”，偶尔也会问一句“你今天吃饭了吗”。龙斯誉的回复总是很晚，语气却很稳，大多是“别太累”“注意保暖”，偶尔会加一句“我爸今天能下床走两步了”，像是在跟她分享细碎的好消息。
直到统考倒计时还有十天的时候，梅韵涵收到了一个来自北方的快递。拆开一看，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深灰色的，边角处有轻微的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她翻开第一页，看到了龙斯誉的字迹，遒劲有力，带着少年人的棱角：
“涵涵，这是我高中时记代码笔记的本子，现在送给你。你画画累了的时候，就看看它——其实我们都在做同一件事，你用画笔筑梦，我用代码铺路，我们走的路不同，却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梅韵涵的手指轻轻拂过字迹，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痕。她接着往下翻，发现笔记本里不仅有代码公式，还夹着几张她之前随手画的小速写——有她在画室啃面包的样子，有她蹲在路边喂流浪猫的模样，甚至还有一张她睡着时的侧脸，笔触很轻，却画得很细。原来他早就把她的样子，悄悄记在了本子里。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龙家老宅的照片。照片里，龙震霆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脸色比在医院时好了不少。吴妈站在旁边，手里端着一杯水，嘴角带着笑。照片的背面，龙斯誉写着：“我爸同意我保留志愿了，只是让我暑假回公司帮两个月忙。等你统考结束，我就去南方看你。”
梅韵涵把照片贴在画桌前的墙上，每天画画时都能看到。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不安的“门第差距”“家族压力”，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只要龙斯誉在朝着她的方向走，她就有勇气等下去。
而此时的北方，龙斯誉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手机上梅韵涵发来的消息：“笔记本收到了，我很喜欢。等我统考结束，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他嘴角弯了弯，刚想回复，就听到病房里传来吴妈的声音：“小誉，先生叫你进来。”
龙震霆已经能坐起来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到龙斯誉进来，他放下报纸，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
龙斯誉坐下，没说话。父子俩之间的氛围，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却还是带着一丝微妙的疏离。
“你跟那个梅小姐，还在联系？”龙震霆先开了口，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龙斯誉点头：“是。”
龙震霆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我让助理查过她。南方小城出身，父母是开杂货店的，她从小就喜欢画画，高中时拿过全国美术比赛的金奖，成绩也不错，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现在的学校的。”
龙斯誉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会去查梅韵涵。他心里紧了紧，却还是平静地说：“她很好，不是您想的那种‘图龙家东西’的人。”
“我没说她图东西。”龙震霆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少了之前的尖锐，“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毕竟，你要跟她走的路，以后会很难。”
龙斯誉的心里忽然一动：“您……是同意我们了？”
“我没同意，也没反对。”龙震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只要有喜欢的人，有想做的事，就什么都不怕。后来才知道，现实没那么简单。龙家的身份，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她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未必能承受得住。”
“她能。”龙斯誉的语气很坚定，“她比您想的要坚强。她为了能跟我‘顶端相见’，每天都在拼尽全力画画，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龙震霆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还没创立龙氏集团，跟着老父亲在街头摆摊，遇到了龙斯誉的母亲——也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却陪着他熬过了最苦的日子。只是后来，妻子走得早，他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龙斯誉身上，却忘了，孩子也有自己想走的路。
“罢了。”龙震霆叹了口气，“你想走的路，你自己选。只是记住，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龙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龙斯誉的心里猛地一暖，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松了。他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忽然说：“爸，等涵涵统考结束，我想带她来看看您。”
龙震霆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
那天晚上，龙斯誉给梅韵涵打了个很长的电话。他跟她说了父亲的态度，说了暑假要去公司帮忙的事，还跟她约定，等她统考结束，就去南方陪她一起等成绩，然后一起去看海。梅韵涵在电话那头听着，偶尔会“嗯”一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挂电话前，龙斯誉忽然说：“涵涵，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梅韵涵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声说：“我也是。”
统考的前一天，梅韵涵把所有画具都整理好，放在画包里。她看着画桌前的照片，又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深吸了一口气。第二天清晨，她背着画包走出画室，阳光正好，洒在老居民楼的墙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她忽然想起龙斯誉在笔记本里写的话：“我们走的路不同，却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统考的题目是“希望”。梅韵涵坐在考场里，看着空白的画纸，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那些经典的构图，而是她和龙斯誉在图书馆一起学习的场景，是他在医院走廊里把她护在身后的样子，是他说“我们很快就能见面”时的眼神。她拿起画笔，调色盘上的颜料混合出温暖的色调，笔尖在画纸上移动，很快，一幅画的轮廓就出来了——画面里，两个年轻人并肩站在山顶上，脚下是云海，头顶是星空，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朝着远方望去。
画完最后一笔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梅韵涵放下画笔，看着画纸上的两个人，忽然笑了。她知道，这幅画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但却是她最用心的一幅——因为它画的是她和龙斯誉的未来。
走出考场时，外面围满了等待的家长和老师。梅韵涵在人群里，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正朝着她的方向挥手。
是龙斯誉。
梅韵涵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跑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龙斯誉搂进了怀里。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气息，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你怎么来了？”梅韵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着。
“我跟我爸说，要过来陪你考试。”龙斯誉松开她，把热奶茶递给她，“刚买的，还是热的。”
梅韵涵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她看着龙斯誉，发现他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还是那么好看。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龙斯誉摸了摸她的头，“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告诉你。我在你画室楼下的酒店住了一晚，早上看到你背着画包走了，就跟着过来了。”
梅韵涵心里一暖，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龙斯誉的手，把他带到考场旁边的树荫下：“我带你去看我的画。”
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整理画纸，看到梅韵涵过来，笑着说：“你的画很有感染力，我刚才还跟其他老师夸你呢。”
梅韵涵指着自己的画，对龙斯誉说：“你看，这是我们。”
龙斯誉看着画纸上并肩站在山顶的两个人，眼眶忽然热了。他知道，梅韵涵画的不是空想，是他们约定好的未来。
“画得很好。”龙斯誉的声音有些沙哑，“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梅韵涵笑了，踮起脚尖，在龙斯誉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是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光。
“龙斯誉，”梅韵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离‘顶端相见’，又近了一步。”
龙斯誉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声说：“嗯，很快就能见面了。”
那天下午，龙斯誉陪着梅韵涵回了画室。他帮她整理练习稿，看着她画纸上的每一笔，像是在阅读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夕阳西下时，梅韵涵靠在龙斯誉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晚霞，忽然说：“等成绩出来，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
“好。”龙斯誉抱着她，声音很轻，“不仅要去看海，还要去清深大学的校园里走一走，去看看你未来的美院，去看看我未来的计算机系。”
梅韵涵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她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很多困难，比如龙家的压力，比如异地的距离，但只要龙斯誉在她身边，她就有勇气去面对。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走的路不同，却在往同一个方向走。他们用纸笔为信，用星火为约，总有一天，会在属于他们的顶端，紧紧相拥。
（第三卷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