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今儿咱说两桩发生在明末清初兵荒马乱年间的奇事!这两桩故事,那叫一个曲折离奇,巧得连说书人都得拍案叫绝!您且沏上一壶茶,稳坐细听,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桩:乱世鸳鸯谱 军营巧姻缘
话说这京城里头,有位读书人名叫刘芳辉。他有个妹妹,生得是眉清目秀,温婉可人,早已许配给了本城一位姓戴的年轻后生,我们姑且就叫他戴生。
这戴生呢,也是个品貌端正的好儿郎。两家择好了黄道吉日,眼瞅着这桩美满姻缘就要成就,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唉!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关外的清军大举入境,兵锋直指京城,霎时间那是烽烟四起,人心惶惶!
刘家老爷和公子刘芳辉一合计,这下可坏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家里藏着个待嫁的姑娘,那不是怀里揣着个金元宝走夜路——招灾惹祸嘛!
父子俩急得是团团转,最后一跺脚,得!赶紧的,也别等什么良辰吉日了,简单收拾收拾,先把姑娘送到戴家女婿那儿去,好歹小两口在一块儿,咱也安心不是?
于是一家人手忙脚乱,赶紧给姑娘收拾妆奁行李。
可您说这事情怎么就那么寸!这边儿还没收拾利索呢,只听得门外“哗啦啦”一阵大乱,马蹄声、喊杀声、哭叫声是混成一片!原来是乱兵已经冲破城防,像潮水一般涌进城来了!
“不好!”刘家父子吓得是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许多了,自个儿逃命要紧!
于是父子俩是各奔东西,只可怜那刘家小姐,一个弱质女流,跑又跑不快,藏又没处藏,如同惊弓之鸟,当即就被一队乱兵给抓住。俘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清军里头一个叫“牛录”的小军官。
这刘小姐心想,完了完了,这下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啊!于是她一路上哭哭啼啼,以泪洗面,只等着受辱或是寻短见了。
可奇怪的是,跟了这个牛录军官好几天,这位军爷对她却是客客气气,秋毫无犯!晚上睡觉,让她独自睡在另一张榻上;平日里饮食供应,也是周到殷勤,一点儿也不怠慢。
刘家小姐这心里可就犯了嘀咕:“这位军爷,他……他这是什么路数?莫非是另有所图?”
更奇的还在后头!过了几天,这牛录军官又从外面掳来一个少年郎——但见这少年年纪大概十七八岁,跟刘家小姐相仿,长得是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个读书明理的俊俏后生。
牛录军官把这少年叫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样子倒是挺满意。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小子,我看你仪表堂堂,风采优雅,倒像是个伶俐人。只因我膝下无子,想认你做我的干儿子,将来我这职位、家业,都传给你继承,你可愿意?”
那少年正处于惶恐之中,一听这话,简直是绝处逢生,哪有不愿意的?
他连忙点头如捣蒜,嘴里连声应承道:“愿意,我愿意!全凭军爷做主!”
牛录军官见他答应,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他又一指旁边惴惴不安的刘家小姐,对少年说道:“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再送你一桩好处!瞧见这位姑娘没有?品貌端庄,就许配给你做媳妇儿了!今晚你们就成亲,同宿一榻!”
哎哟喂!这话一出,那少年是喜出望外,简直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还正好砸在嘴里!
他赶紧躬身下拜,连连谢道:“多谢父亲大人成全,儿子一切听从安排!”
再看一旁的刘家小姐,先是惊,后是羞,但看那少年模样不差,又是牛录亲自指婚,能在这乱世之中得此归宿,总比受辱强,也就默默低头,算是应允了。
当天晚上,牛录还真就给他们布置了一间新房,让这对“新人”同榻而眠。
这黑灯瞎火的,两个年轻人躺在床上,各自心里都像是揣了个小兔子,怦怦直跳。毕竟是陌生人,又是这种境遇下成的“亲”,总得互相了解一下吧?
于是,两人就在枕头上小声地聊了起来。先是客套了几句,然后自然就问起了对方的家乡姓氏。
少年叹了口气,说:“不瞒姑娘,我本是京城人士,姓戴……”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刘家小姐“腾”一下就坐起来,声音都发了颤,忙问:“你……你姓戴?你……你莫非叫戴生?”
那少年闻言大惊,猛地坐起身来,在黑暗中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脸,说:“正是小生!姑娘你……你如何得知?”
刘家小姐此刻已是泪如雨下,带着哭音道:“戴郎!是我啊!我是刘家的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
“什么?!是……是你?!”戴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凑近细看,虽然黑暗中看不真切,但那声音、那轮廓,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未婚妻嘛!
原来,这牛录俘虏来的少年,正是与刘家小姐失散的未婚夫戴生!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乱世分离苦,洞房喜相逢!
两人抱头痛哭,把这几天来的惊吓、委屈、思念都化作了泪水。哭过之后,又是无尽的欢喜!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敌营之中,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逢,还成了亲!这牛录军官,阴差阳错的倒成了他们的大媒人!您说这事儿,巧是不巧?奇是不奇?
列位,这第一桩奇事是乱世姻缘,歪打正着!下面这第二桩更是离奇,堪称是孝感动天,仆役立功!您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二桩:忠仆市集买妇 一日双喜临门
说完了京城奇事,咱们再把目光转向陕西。话说这陕西地界,有一位某公,具体名姓已无从考证,在外地担任一个管理盐务的官职。那时候为官,常常不能携带家眷,所以他的老母亲和结发妻子都留在了陕西老家。
可偏偏时运不济,赶上了军阀姜镶发动叛乱,这陕西老家顿时成了盗匪横行的地方,烽火连天,音信是完全断绝。
某公在任上是心急如焚,可两地隔着千山万水,又有叛军阻隔,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等到叛乱平息,某公赶紧派人回老家去打探消息,接取家眷。
可您猜怎么着?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老家那边方圆百里都看不到人烟,到处是断壁残垣,别说人了,连个打听消息的活口都难找!
某公一听,心里是“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心想:“完了!老母和夫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他这心里头,如同刀绞一般,终日郁郁寡欢。
后来,因为公务需要,某公被召回京城。他身边有个跟随多年的老班役,刚好死了老伴,家里又穷,续娶不起。
某公心善,看在老班役辛苦多年的份上,就赏了他几两银子,对他说:“老伙计,这点钱你拿着,去市面上看看,有那合适的妇人,就赎一个回来,好歹成个家,晚年也有个依靠。”
那时正赶上朝廷大军凯旋,从战场上俘虏了大量的妇女人口,全聚在集市上,插着草标公开贩卖,就跟那买卖牲口一个样儿!
老班役揣着这几两银子,就来到这集市上。他掂量着手里的几两银子,喃喃自语道:“咱就这点钱,那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别去想喽!”
于是他就专往那些年纪大些的妇人堆里瞅。瞅来瞅去,发现其中一个老妇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收拾得挺干净利索,眉眼间也透着股慈祥。
老班役心想:“索性就她吧,年纪大点会疼人,也能帮着料理家务。”
于是,他就用这几两银子,把这老妇人给赎了出来。随后就领着老妇人往回走,这老妇人坐在车上,不住眼地打量着老班役。
看着看着,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颤:“这位差官……我瞧着你,怎么那么眼熟?你……你莫非是在某某大人府上当过差的那个某某班役吗?”
老班役一听,惊了一跳!心说这老妇人怎么会认识我?
他赶紧回答:“是啊,您……您怎么认得?”
那老妇人一听这话,眼泪“唰”就下来了,激动得手直哆嗦,忙说:“哎呀!我的儿啊!我怎么不认得你!你……你当年是跟着我儿子当差的呀!我是你东家的老娘啊!”
“啥?!”老班役这一惊,差点从车辕上栽下去!我的老天爷!我花几两银子随便买了个老妇人,竟然是我现任主官——某公失散多年的老母亲!
这……这要是弄错了,可就是杀头的罪过啊!他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赶着车,一口气就回到某公的住处。
“大人!大人!不好了!啊,不!是太好了!您快出来看看!看看这人是谁!”老班役语无伦次地喊道。
某公闻声出来,定睛一看,那车上的老妇人——哎哟!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老母亲吗!
母子二人当场抱头痛哭!那场面,真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得掉泪!哭罢多时,某公是千恩万谢,感激这老班役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他重重赏赐了老班役,给的银子比当初那几两多了几十倍都不止!
这老班役如今有钱了,心思就活泛了:“当初是没钱,只好买个老太太凑合着搭伙过日子。现在咱有钱了,怎么也得找个年纪相当的吧?”
于是,他又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再次来到集市上。这回他底气实足,专挑那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看。
果然,被他发现一个妇人,虽然面带风霜,但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村妇。
老班役心想:“这个好!”
便又出钱把她赎了出来。老班役领着这新买的妇人往回走,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这妇人也是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瞅他,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走了没多远,妇人终于忍不住了,怯生生地开口问道:“这位差官……请恕我冒昧,您……您是不是以前在某某大人府上当差的某某班役?”
老班役一听,脑袋“嗡”的一声!
心里叫道:“我的亲娘哎!怎么又来一回?!”
他赶紧站住,吃惊地问道:“正……正是。夫人您……您又是如何得知?”
那妇人一听,顿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天哪!真的是你!我……我是你东家的结发妻子啊!你当年是跟着我丈夫当差的呀!”
得!又一枚“重磅炸弹”!老班役差点当场晕过去!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赶紧领着这位妇人,再次回去见某公。
某公闻讯再次出来,定睛一看,更是目瞪口呆!眼前这妇人,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夫人又是谁!夫妻重逢,恍如隔世,自然是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您说说这事儿!一天之内,先是老母亲失而复得,接着是结发妻子意外归来!这真是双喜临门,天大的吉祥啊!某公简直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拉着老班役的手,感激涕零的说道:“老伙计!你可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啊!若不是你,我何年何月才能与母亲、妻子团聚!”
为了报答这天大的恩情,某公当场拿出一百两雪花白银,对老班役说:“这些钱你拿着,务必给我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媳妇回来!”
列位,你瞧这老班役,原本只是个穷差役,先是帮主官找回了母亲,得了厚赏;接着又无意中帮主官找回了夫人,最终得了百两白银,娶上了美娇娘!这运气,这福分,真是羡煞旁人!
异史氏(蒲松龄自称)后来评道:“都说战乱如同大火,不管是美玉还是顽石,统统难以幸免,这话确实不假。但是像这某公一家人,却是因为积攒了深厚的德行,才能聚集如此福报,事迹得以流传。反观那董思白(暗指当时另一位官员)的后人,据说死后仅有一个孙子传承,如今恐怕也无人祭祀了。这难道不也是朝廷官员们的责任吗?想想真是可悲可叹啊!”
各位看官,这两段故事到这儿便讲完了。您看这世间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尤其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悲欢离合,机缘巧合,往往出人意料。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德’字当先!
某公若非平日为官清正,积有阴德,岂能有如此圆满的报应?所以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劝人还需向善!这正是:
乱世风云起苍黄,离合悲欢总无常。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