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我真的累了,能不能让我歇息一会~”
“累!你累什么累,以往你过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出来一次看把你放肆的,还敢与我说谎!挖坑埋灶这种谎话开口就来!”
一处林边田地边,朱标在帐篷下一边改正奏本,一边教训儿子。
反观朱雄英,正穿着一身粗制麻衣,在田地中开垦荒地,小脸是委屈巴巴的。
“民以食为天,不会种地可不行,你皇爷爷会,孤也会,现在该你学了。”
“我已经学会了,我不想干了……”
“服了没?”
“服了。”
朱标朝身旁众人摆了摆手,王德立马心领神会,带着一众护卫远离了此地。
“既然服了,便过来吧。”
朱雄英闻言大喜,马上放下裤脚拿着锄头从田边跑了上来,刚一上来就咕嘟咕嘟的灌了两杯茶水。
“既然服了,那就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我去抓兔子了,所以身体才那么脏,又怕父王怪罪,这才说了谎。”
“我不是说这个。”朱标端坐在田边,手中毛笔停顿,眼神锐利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面容极其严肃的问道。“我是问你,你什么时候和你表叔关系那么好了,你们也不过是见了三四次而已。”
“父王你在说什么呢,不是你让表叔带我玩的吗,而且表叔以前还送了我一只狸奴,狸奴……”
朱雄英说话越来越软,因为他察觉到了朱标已经逐渐不耐烦了,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许多。
“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想听听你怎么胡说呢。”
朱雄英沉默了,他总归是个小孩子,被朱标这么一吓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先是郭岳在孤面前进言让孤此次巡视地方的时候把你带上,而你从出了应天府后就在孤身边吵闹,想法设法的接近郭岳,表现的如此急切,怎么?你当为父是傻的?”
朱标再次动笔批改奏本,说起话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这是种淡漠的表现,却让朱雄英觉得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是个笑话,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眼前之人。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父王想听什么?不妨直说。”
朱雄英猛的抬起头来,方才的慌乱顿时烟消云散,他规规矩矩的盘坐在朱标的身侧,尽管身穿麻衣,但气场丝毫不弱于对面的朱标。
“孤是让你实话……”
朱标话没说完,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朱雄英,顿时愣住了。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自信,明亮,聪慧,无所谓的,那眼睛是如此的复杂,朱标愣住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孩子方才还不是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吗?
“父王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皇爷爷送来了这么多奏本,开封还有这么多的流民,大明还有这么多的叔叔,这些都已经够父王忙碌的,孩儿以为,孩儿自己的事,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朱雄英腰背挺的笔直,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不过这一次他没自己喝,反而恭恭敬敬的端给了对面的朱标。
朱雄英的这番话一改之前的谦恭软弱,话语中虽然是告诫,但一听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讥讽,朱雄英在嘲笑,他在笑话眼前的父亲。
朱雄英的改变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朱标都不知如何回答,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个是雄英?怎么可能是雄英!雄英的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
“雄英……”
朱标沉默了半晌才想好怎么说,可他刚开口说两个字竟直接被打断了。
“父王是打算说教孩儿?如果是的话那孩儿请父王免开尊口,不然恐怕会伤了咱们这仅有的父子情义。”
朱标内心有千言万语,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不明白自己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说他以前就是这般模样,自己的孩子在藏拙?
“父亲如果没事的话,那孩儿该回去用膳了,五叔应该已经在等孩儿了。”
“去吧。”
朱标听出了朱雄英话语之中的责怪,他在责怪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也是在指责,他不愿意自己对他说教。
若是换做以前,朱标早就大发雷霆了,但此时的朱标却是在想着另一个问题,他在思考,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若不是被自己逼迫,恐怕自己还会被这孩子蒙在鼓里,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儿子的这第二副面孔。
他能察觉到,自己再继续问下去也得不到自己的答案,当朱雄英揭开自己第二副面孔时,再追问下去,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只会是争吵,就如同他和自己的父亲那般。
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朱标不由得问了问自己的内心,很明显,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孩子还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常氏抱着的,长大一些的时候是马皇后在带着,那自己呢?
朱标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但越是回忆他内心越是惭愧,他发现,除了朱雄英每日的问安以外,自己竟然和这孩子没有丝毫的对话。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呢?两年?三年?也难怪自己会如此惊讶自己儿子的变化,原来他们父子二人已经这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自己每天不是奏本还是奏本,稍有空闲就是强身健体,或是自己看看书。
这孩子很聪明,他了解自己的性格,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微闹腾一些自己肯定会忍受不住,所以他出了应天后才会在自己身边问个不停。
“太子殿下,郭千户求见!”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郭千户是一个人回来的,常千户没有跟着回来。”
“这是出事了?让他过来吧。”
朱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表现的尽量如往常一般模样。
“臣……”
“不用多礼,孤问你,你这么快回来,可是西安府出了变故?”
“那倒没有,只不过事情太过简单了些,臣偷懒了,想着不用那么多人打探消息,就先行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吧。”
朱标本来也就是打算支开郭岳和常升,一来是想要搞清楚二人的关系,二来也是怕这两个人太过护孩子,扰乱自己的计划,现在计划完成了,也就没必要再支开二人了。
“表弟,孤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太子殿下请问,臣定知无不言。”
“抛开雄英皇长孙的身份,你觉得雄英如何?或者说你是如何看待雄英这孩子的?”
“殿下真是把臣给问住了,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嘛,皇长孙就是个孩子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