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婷婷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忽然轻声开口:“苏荃,你……你以后会娶我吗?”
她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眼神中透着说不清的情绪。
苏荃直视着她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会!”
听到想要的答案,任婷婷嘴角顿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任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进去吧。”苏荃温柔地说道,“早点休息,今晚不练法术了。”
“嗯。”
任婷婷点点头,轻轻在他唇上一吻,旋即转身跑进了府中。
这几乎成了他们分别时的固定仪式。
苏荃站在原地,鼻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微微一笑,转身朝着自己的白事铺子走去。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文才正弓着身子,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苏荃走过去问:“在找什么?”
“师叔?”文才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您今晚没在任府住啊?”
“跟你有关?”苏荃白了他一眼,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哦。”
文才也没多问,挠了挠头又道:“那个,师叔,我师父让我过来问问,您这儿还有没有多的纸钱?”
这种冥纸不是随便谁印都管用的。
苏荃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轻声道:“今天是七月十四了啊……”
七月是阴气最重的月份,七月十五更是鬼节,鬼门大开的日子。
那些还没投胎的亡魂,会在今晚由阴差押送上来,接受人间的祭品。
阳世的亲人则会在这一天焚化衣物、纸人、纸钱,让亡魂带去阴间使用。
而这些祭品一旦有效,就会直接送达地府。
九叔身为地府八司之一印钱司的司官,职责就是负责印刷冥币,供阴间流通。
难怪这几天九叔闭门不出,连阿宝的婚礼都没到场,只派人送了贺礼。
原来他们师徒都在义庄闭关,忙着赶制冥币!
阿宝在提亲成功之后,就正式拜别了九叔,拿着任婷婷给的本钱,打算在镇上开一家粥铺谋生。
“师叔?”
文才的一声呼唤,把苏荃从思绪中拉回。
他摆了摆手:“冥纸都在后院库房里,我没用,你直接搬去给师兄吧。”
“哎,谢谢师叔!”
随着鬼节临近,苏荃一向冷清的纸人铺竟也热闹起来。
皆因他活神仙的名号,他做的纸人尤其灵验,引得四乡八镇的人都特地赶来,只为买上一两个。
这倒让向来喜欢清净的苏荃颇感头疼,还好任婷婷了解他的性子,专门安排人来帮忙打理,苏荃这才得以清闲。
至于扎纸人,更是轻松。
他只需拿着一叠纸,轻轻一挥,便能变出成堆的纸人。
毕竟在这镇上也住了年把,都是街坊邻居,实在不好推辞。
直到傍晚店铺终于清静下来,苏荃才长舒一口气,合上门板,直奔义庄而去。
义庄里,九叔此刻也是忙得满头大汗。
秋生在一旁印纸钱,边印边用尺子裁齐。
他望着手中厚厚一沓冥币,叹口气道:“五千两啊!要是给我,那可就发财了!”
九叔正端着茶杯润嗓子,听后淡淡地道:“那你都拿去吧,别跟我客气。”
秋生被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苏荃正好推门进来,秋生如同见到救星般,赶紧喊道:“哎哟,师叔,您可算来了!”
“我有那么老吗?”苏荃走进屋中坐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秋生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师叔您快来救我吧,这几天我手就没停过,快断了!”
几十张纸人忽然在屋中显现,接替了秋生的工作,开始麻利地裁剪冥纸。
而且,纸人们剪出的冥纸比秋生剪得更加整齐美观。
望着这些永不知疲倦的纸人,秋生一拍大腿,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就该早点去找师叔了!哎呀,我真是脑子进水了,白白受了好几天的苦!”
“你就是贪图安逸,不肯吃苦。”九叔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案前,拿起朱砂笔:“如果你能把这些小聪明用一半在修行上,哪至于跟着我十年还不能受箓?”
“呃……”
秋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看师父在冥纸上书写。
九叔笔尖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愣在这儿做什么?还真以为你没事了?”
“快去拿七七四十九张样纸来,等我把这张通知写完,一起烧下去。”
“让纸人去不就行了。”秋生一摆手。
“嗯?”九叔眼神一沉。
“我去,我这就去!”秋生赶紧陪笑,转身就跑。
“这臭小子!”
九叔低头继续写着,嘴里低声念道:“特此授权印制人,以签名作凭,据此辨伪。
若有伪造,即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以此为戒,以示惩戒。
阳间承印人,林九……”
就在这时,秋生突然折返,盯着那张冥纸惊呼:“哎哟,原来师父的真名是林凤娇啊!好听,哎娇?哎娇……”
看着秋生那副欠揍的模样,苏荃忍不住摇头。
俗话讲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
秋生和文才这两个家伙,干正事的本事没有,惹祸的本领倒是不小。
九叔的真名是能随便叫的吗?
对九叔来说,“林凤娇”这三个字是个永远不愿提及的过往。
就连当年在茅山派的同门师兄师弟,也都只敢叫他“林九”,不敢提真名。
九叔一巴掌就朝他头上拍去。
秋生身手敏捷,一个闪身躲开,纵身跳下楼去。
九叔却从袖中甩出一根木棍扔下,秋生刚落地,正踩在木棍上,立刻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觉得很好玩是吧?”九叔趴在栏杆上,恶狠狠地瞪着他:“我jing 告你,要是有人知道了这名字,你就完蛋了!”
“啊?”秋生揉着腰:“那师叔……”
“你还敢提!”九叔怒喝一声,扫视着楼下:“一晚上都没见着文才,那小子跑哪去了?”
“哦。”
秋生连忙回答:“他说自己个子矮,早早去戏台那边占位子了。”
“占位子?”
苏荃也走到栏杆边:“今晚的戏是唱给阴间听的,那边除了唱戏的人,一个活人都不会有,他去抢什么位置?”
“唉,这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
镇上的戏台。
台上的戏子们正卖力演出,文才一个人站在台下,嘴里嚼着甘蔗,看得津津有味。
他四下看了看,嘟囔道:“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早知道就不用来这么早了。”
远处,一个布帘被悄悄掀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