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三叮嘱王彦:“冈本君,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出发时一定得通知我!”
“放心,我不会失信。”王彦点头答应,眼角却忽然扫到一个人走进来,竟然是刚才在门口差点撞到魏大勇的那个浪人。
王彦一开始就觉得这人举止有些奇怪。
等他转头看时,那浪人已经背对着他坐下了。
王彦刚一回头,脸上就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赫然看到那浪人头顶浮现出一行小字:曰本内务省特别高等警察课中尉特工犬养次郎。
他刚穿越过来时,就拥有了这种识别身份的能力。
只是这能力时好时坏,尤其是对敌对人员的识别成功率并不高。
尾高龟寿察觉王彦神色有异,便问道:“冈本君,怎么了?”
王彦赶紧摇头:“没事。”
……
嘴上说没事,心里其实已经警觉起来。
特高课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一旦被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刹那间,王彦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干脆放弃任务,立刻撤离吧!否则等这狗特务招来宪兵队,那就只能硬拼了!
但转念一想,他反而生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他随即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古钱币,放在桌上,轻轻推向尾高龟寿:“尾高阁下,请先看看这个。”
说这话时,他明显感觉到身后犬养次郎屏住了呼吸,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尾高龟寿打开包裹,取出几枚古钱翻看,很快便摇头说道:“这些是清朝初年的铜钱,没什么价值。”
“没什么价值是多少?”王彦反问。
“我出五十日元买下。”
“五十也太少了,至少得两百。”
“一百,不能再多了。
里面只有一枚康熙通宝保存完好,有点研究意义,否则这些钱根本不值这个价。”
“研究意义?尾高阁下对古物还有研究?”
王彦正愁找不到话题切入口,这下正好顺势而为。
“略懂一些。”尾高龟寿微笑着回答,“冈本君,若想做好文物生意,不了解知呐文化是不行的。”
王彦顺势又问:“那您对青铜器了解吗?”
“略有涉猎。”尾高龟寿道,“青铜器是知呐古代用于祭祀的重要器物,毫不夸张地说,知呐几千年的文明都凝聚在青铜器之中。
无论大小,只要是出土的,都极具文化研究价值,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原来如此!”王彦顺势露出一副贪财的表情。
随即他唤来老板娘:“老板娘,有纸和笔吗?”
“哈依,有的。”老板娘连忙递上纸笔。
王彦拿起铅笔,几下就在纸上画出曾侯乙编钟的草图。
尾高龟寿看到图案的那一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甚至激动得有些失态,一把抓住王彦的手:“冈本君,你见过这上面的东西?它在哪儿?”
王彦微微一笑,故作贪婪地反问:“你说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尾高龟寿激动地说,“冈本君,你知道你画的是什么吗?这很可能是东周王室的礼乐器——编钟!这是无价之宝啊!”
王彦心里暗笑,这还用你说?曾侯乙编钟当然珍贵无比!
但他脸上仍装出一副贪财的模样,压低声音问:“无价之宝,总得有个价格吧?您说呢?”
尾高龟寿深吸一口气,问:“你想要多少?”
王彦摆摆手:“尾高阁下,不是我要多少,而是您能出多少?”
尾高龟寿愣了一下:“这……有区别吗?”
王彦低声说道:“尾高阁下,我也不瞒您了。
来山西之前,我在河南见过一位知呐军官,他带我看过类似的东西,还开出了一个高价。
我当时觉得他要价太高,没答应。
现在想来,可能我犯了个错误。”
“没错,你确实错了!”尾高龟寿急切地说,“这套编钟,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尾高龟寿的目光再次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套编钟被运回曰本后引起的轰动场面。
王彦开口道:“尾高先生,那您就开个实价吧。”
一提到钱,尾高立刻变得小心起来,反问:“那位军官出价多少呢?”
王彦笑了笑,说道:“尾高先生,您这样问我,是不是有点不太信任我?我作为中间人,自然要赚点差价,这不是很正常吗?”
尾高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在不了解那位国军将领开价多少的情况下,他不敢轻易压低价格。
否则冈本要是无利可图,就不会牵线搭桥,那他也得不到这套编钟了。
至于王彦是否在说谎,尾高压根儿没怀疑。
因为编钟这种东西在龙国也属冷门,如今几乎没人认识。
王彦能准确画出样式,说明他确实见过。
沉思片刻后,尾高压低声音说道:“冈本君,我出八百万日元!”
王彦摇头:“八百万?不行不行。
对方不要日元,要银元,或者等值的法币、准备票。”
尾高想了想:“那我出一千万准备票!”
王彦仍不松口:“还是太少,和对方开出的价格差得远。”
尾高苦笑:“说实话,一千万准备票确实不算多,可我已经拿不出更多了。”
这些年虽然倒卖文物赚了些钱,但还没到能随随便便掏出上千万日元的地步。
王彦当然不会露出着急的样子,只是摊手说:“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看他要放弃,尾高立刻急了。
“冈本君,您说个具体数字吧。”他急切地问,“如果差距太大,我们就别谈了;如果差得不多,我尽量想办法筹钱。”
王彦低头假装盘算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两千万准备票,加上一百万日元,其中一百万是给我的佣金。”
尾高顿时脸色一沉:“冈本君,这也太狠了吧!”
但内心深处,他反而更加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要不是真的见过编钟,冈本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尾高先生,这并不过分。”王彦不紧不慢地说,“虽然我不懂文物,但我能想象这套编钟带回曰本后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到时候您不仅名利双收,更重要的是名望,那才是真正无价的东西。”
尾高一咬牙:“好,成交!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王彦摆手,“先把钱准备好再说。”
正说着,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看,正巧看见犬养次郎起身离席。
看到犬养匆匆结账离开,王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傍晚时分,古屋猛终于起身告辞。
经过王彦他们这一桌时,他假装酒醉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一下,顺势在桌角扶了一把。
一个小纸团悄然落下。
王彦用衣袖不动声色地将纸团盖住。
魏大勇立刻瞪眼大骂:“八嘎!”
“死米马赛!”古屋连忙鞠躬道歉。
“滚!”王彦一脸不耐地挥手。
古屋再次鞠躬,摇摇晃晃地离开。
王彦趁衣袖遮掩之际将纸团悄悄攥入手心,然后对尾高说:“尾高先生,我们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
“哈依。”尾高点头,“那明天见。”
“明天见。”王彦起身,分别向尾高和老板娘鞠了个躬,随后与魏大勇一起上了二楼。
房门一关,王彦立刻开始检查屋内的桌椅家具。
这个时代,窃听器已经存在,难保房间里没被安装了监听设备。
魏大勇刚要开口喊“队……”,王彦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王彦将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可疑之处,又将耳朵贴在门后听了听,外面一片寂静,这才低声说了一句:“安全了。”
魏大勇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为啥不跟古屋猛碰头?”
“为啥要碰?”王彦嗤笑一声,“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掌心里摊开一团皱巴巴的小纸条。
“这是古屋猛给你的?”魏大勇一愣,“啥时候给的?我咋不知道?”
“要是让你知道了,那还叫什么秘密?”王彦哼了一声,边说边把纸条打开,“刚才在酒馆的时候,就有特高课的人在暗中盯着。”
他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几句话很简单:
古屋猛已被调往后勤处,不再被信任。
他不想继续在第九旅团待下去了,希望回独立团。
看完之后,王彦点燃一根火柴,将纸条烧成灰烬。
接着他又取出纸笔,写了一张回信,大意是让他别灰心,自己会想办法帮他重新取得日军的信任。
写完后,小心地将纸条收好。
魏大勇小声问:“队长,古屋猛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要是真暴露了,早就不是监视,而是直接抓人了。”王彦说道,“不过,曰本人现在确实对他起了疑心。”
这种做法其实并不稀奇。
“那怎么办?这枚棋子不是废了吗?”
“也不一定,办法总归还是有的。”
“什么办法?”魏大勇一脸迷茫,“我可想不到。”
“指望你?我早就不抱希望了。”王彦没好气地说,“赶紧去睡吧,明早早点起,我们得去实地看看。”
“看哪儿?”
“当然是看联合准备银行的位置。”
“噢噢噢,那我先冲个热水澡。”
“又洗?你刚才不是刚洗过?”
刚到旅馆时,魏大勇就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现在又来?
“刚才和现在能一样吗?”魏大勇理直气壮地说,“那你昨天吃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而且你也说过,程记者喜欢干净,所以我得多注意卫生。”
“行行行,洗洗更健康。”王彦懒得跟他多说。
一路奔波,王彦刚一躺下,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