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摆在梧桐院后面的藏珠楼,是西院三进院的最后一进,上下两层二十几间。
此时宴客,上下楼的门窗全部打开。戏台搭在院里,众人坐在屋里听戏。
有上回的教训,沈昭很乖巧,跟着坐席听戏,哪怕是无聊也坐着。
“怎么不见裴二爷?”沈绾小声说着。
从她进门起,就一直留心裴允之,却不见他露面。
叶大太太小声道:“父亲纳妾,他来做什么。”
成年儿子需要避父妾,尤其是年轻貌美的父妾。
夫妾进门,儿子并不需要在场。
但今天进门的是刑玉岫,刑氏的亲妹妹,裴允之主动回避。
刑氏与裴允之的母子关系,是真的很一般。
“卫三爷和裴二姑娘已经订亲,某些人啊,高枝是攀不上了。”
突然的声音,来自旁边席上。
沈昭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
卫四娘,卫砚的庶妹,十七岁,还未出阁。
当年沈愉与卫砚感情正好时,卫四娘追着拍马屁。后来沈愉与卫砚退婚,卫四娘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趋炎附势四个字,卫四娘发挥的淋漓尽致。
“高枝?就卫家那样?卫大爷以妾为妻,卫大奶奶还要敲登门鼓,闹的那般精彩。”沈昭笑着,看向卫四娘,“这是官司打完了?”
卫四娘一噎,哽着脖子道:“大哥与大嫂感情甚笃,只是吵几句嘴而已,很快就和好了。倒是你那姐姐,嫁了那么个夫婿,早晚都得……”
“啪。”
清脆耳光声响起,卫四娘右脸顿时浮起五个巴掌印。
卫四娘被打懵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有些懵。
沈昭更惊讶。
打人的不是沈昭,她是很想动手,但有人动作更快。
动手的是卫二奶奶,大房的次子媳妇。因为是庶出媳妇,在卫家地位不高。
“小妹自小愚钝,有口无心,并不是有意冒犯将军和夫人的。”卫二奶奶起身向沈昭福身道歉,声音里却带着微微颤抖。
“段将军战功赫赫,卫家上下都十分尊敬,从未有冒犯之心。”
沈昭顿时明白,卫二奶奶打卫四娘这个耳光,不是因为卫四娘与她争执,而是卫四娘在争执中对段行野不敬。
周围竖着耳朵的太太小姐们,想通这层关系,也都迅速低下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越是接近权力中心,越能知道段行野权势滔天。
就比如当年的事,就是镇国公府有错在先,但处理方式有很多种。
那可是嫡女,段行野把人搞死在床上。
镇国公看着女儿不堪的尸身,还想含泪找补,段行野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那天之后,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镇国公府嫡女给他下药,被他玩死了。
段行野没有受到任何责罚,没人递状纸。大理寺和刑部只当没这事,镇国公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自那之后,不用家中长辈叮嘱,京城稍微有点眼色的都知道,段行野惹不得。
镇国公府千金的死法,让段行野三个字,成了京城贵女避不可及的妖魔。
卫四娘哪怕是口不择言,但席上这么多人,万一传到段行野耳中,他若是计较了,后果承担不起。
“卫二奶奶不用如此。”沈大太太见沈昭没反应,笑着圆场,看一眼沈昭。
沈昭依然没什么反应,卫二奶奶因为卫四娘冒犯段行野才道歉,她能有什么反应。
难道要替段行野原谅卫四娘?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
卫二奶奶这才坐了下来,却是瞪一眼卫四娘,“给沈姑娘道歉。”
卫四娘捂着脸,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对着沈昭福了福身,勉强说着,“对不起。”
沈昭这才起身还礼,却是一言不发。
卫四娘不是诚心道歉,她也没必太认真。
一点小插曲很快过去,台上小戏又唱了一出,宴席正式开始。
因为刚才的不愉快,她们这一桌没人说话。
沈昭食不知味,只觉得裴家安排的坐席有问题。
沈家与卫家闹成那样,京城无人不知。安排席面时,不应该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或者一个东头一个西头吗。
特意安排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方便打起来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昭有些坐不住了,她想更衣。
“大太太,我想更衣。”沈昭小声对沈大太太说着,也是在问沈绾和沈音。
要不要一起去,大家结个伴,万一有事还能有个照应。
沈音也想去了,便道:“我与妹妹同行。”
沈绾和沈音不对付,自不可能与她同行,沈大太太也不想去,便道:“快去快回。”
沈昭招手唤来旁边侍候的婆子,说清意图,婆子道:“两位姑娘随我来。”
婆子前头引路,从藏珠楼角门出去,就是国公府后花园。
为了这次宴席,特意在后花园安排了三处净舍,就是为了女眷方便。
“那个沈音真是好笑,巴巴的给顾家少爷写信,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她。”嘲讽的笑意从前面传来。
沈音脸有愠色,抬头看去就见四个贵女迎面而来。身侧也跟着引路婆子,应该是去更衣回来的。
“与一个小商户的女儿抢男人,沈家女儿是多没人要,才能如此。”另一个贵女嘲讽笑着。
“沈家女儿就是不要脸的,也怪不得卫家二太太那般行事,实在是甩不掉。”
“哈哈哈,好像癞皮狗。”
话说的越来越难听,沈音气的全身发抖。
沈昭向来不受气,几步上前,拦在四人身前,冷冷看着她们。
四人脸色俱是一变,为首的一个说着,“你是哪家小姐,好生无礼。”
身侧同伴拉拉她,有些心虚的小声说着,“她就是沈昭。”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嚼舌根。”沈昭冷声说着,“有时间在这里造谣,不如回家多照镜子,舌头长的都能吊死人了。”
嚼舌根被正主当面怼回来,其中三个还是有些心虚的。
但站在最角落的一个,却满脸怒意,冲到三人面前,抬手就要甩沈昭耳光。
要是两人面对面,猝不及防下,沈昭真有可能挨了这个耳光。
但前置动作太多,看到对方冲上来时,沈昭已经后退。
一个耳光落空,那女子抬手又要打。沈昭己有防备,伸手挡住。
对方仍不死心,扑上来就要撕打沈昭。
沈昭心中惊诧,彼此都不认识,在别人家宴席上遇到,斗了几句嘴而已,至于这么撕打起来吗。
虽然疑惑,沈昭手下动作却不停。她身量比对方高,打架天生占优势。
“你们还不来帮忙。”女子眼见不敌,连忙喊身边的小伙伴。
其他三名女子见状,早就惊的手足无措。
她们只是讲个闲话而已,大不了互损几句,过过嘴瘾,打架是没想过的。
现在听到女子喊话,下意识上前,动手时却有些退缩,只是撕扯。
“你们,你们放开她。”
沈音从来没有打过架,但眼看着四个人一起去打沈昭,她也赶紧上前去拦着。
眼看着六人打成一团,跟随的婆子们早就吓傻了。
其中一个跑着去给刑氏报信,另外几个,赶紧上前拉扯,想把几个人分开。
只是六个人参战,又都是世家贵女,婆子也不敢多使力气。
千金小姐,万一伤到哪个,她们承担不起。
就在乱成一团时,最初下手的女子,突然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就往沈昭脸上划去。
沈昭正被两个女子缠住手脚,应对不及之时,就见女子握金钗的手被抓住,金钗掉到地上。
裴珩的怒喝声随之而来,“小小年纪却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