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这座以坚固着称的北境雄城,此刻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岌岌可危。
高达数丈的城墙之上,原本鲜艳的梁字旌旗已然残破不堪,在带着血腥气的北风中无力地卷动。
守城的将士们甲胄染血,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以及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决绝,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一片如同乌云压顶般的戎族联军营地——毡帐连绵,一眼望不到边际,数以万计的敌人如同嗜血的蚁群,将这座孤城围得水泄不通。
巨大的攻城槌、高耸的云梯、以及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投石机,已然在阵前架设完毕,如同远古巨兽张开了狰狞的獠牙,冰冷地对准了这座在绝望中喘息的城市。
就在联军即将完成最后的合围,发动总攻的前夕,一阵急促如雷的马蹄声自南方官道尽头炸响!
一支玄甲骑兵,如同撕裂阴霾的黑色闪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敌军外围游骑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间隙,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险之又险地冲入了洞开片刻随即又死死关闭的云州城门!
为首者,正是萧执!
他的到来,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所有守军濒临崩溃的士气!
“王爷!是摄政王王爷来了!”
“王爷没有放弃我们!王爷来了!”
城头之上,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狂热欢呼!
原本低落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所有将士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希望与战意,紧握兵刃的手指也不再颤抖。
萧执甚至来不及卸甲,也未曾喝上一口水,将战马交给亲兵,便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登上了云州城最高、也是最前沿的城楼。
他屹立垛口之后,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城下浩荡的敌营。
只见敌军军容鼎盛,队列森严,尤其是那支打着黑色狼头旗帜的部队——黑狼部的战士,个个身材异常魁梧雄壮,赤裸的上身绘满了诡异的靛蓝色图腾,眼神中透露出野兽般的凶悍与嗜血,其彪悍之气,远超以往交手的任何北戎部族。
而更让萧执瞳孔骤然收缩的是,在敌军中军那面最为显眼的、代表着北戎王庭的金狼大纛之下,他看到了一个本以为早已葬身厄星谷废墟的身影——北戎大单于,拓跋弘!
他竟然真的没死!
尽管此刻的拓跋弘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斜靠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座椅上,似乎厄星谷反噬带来的重伤远未痊愈,但他那只仅存的独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城楼上的萧执,其中翻涌的疯狂、怨毒与刻骨的恨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都要骇人!
在拓跋弘的身旁,矗立着一名如同铁塔般的巨汉,身披完整的黑狼皮袍,头皮剃得锃亮,仅留一撮染成暗红色的头发编成发辫,满脸横肉,眼神凶戾,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野蛮气息,无疑便是那新近崛起、凶名赫赫的黑狼部首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隔着遥远的距离,在无数士兵的注视下,拓跋弘缓缓抬起了那只未曾受伤的手臂,对着城楼上的萧执,做出了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割喉动作!
他嘴角咧开,露出了森白如同野兽的牙齿,形成一个充满挑衅与诅咒的狞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大战,已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圣平王府。
那间被阵法与重兵层层守护的静室之内,一直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的苏晚,紧闭的眼皮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起来,她的眉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在梦魇中经历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她贴身存放、与她性命交修的那枚圣山之心,竟自行散发出一股微弱、却带着清晰警示意味的灼热!
那热量并不狂暴,却如同心脏搏动般一下下传来,仿佛在呼应着遥远北方正在凝聚的冲天煞气!
一直守在一旁,如同枯木般静坐调息的玄诚道人,猛地睁开了双眼!他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他右手五指飞速掐动,衍算天机,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霍然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与千山万水,直直望向北方那片正被血与火笼罩的天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喃喃低语:
“煞气冲霄,血光蔽日……北境杀劫已起,尸山血海之象已成!可……为何还有一股……一股更为隐晦、更为阴邪的气息,潜藏于这滔天杀伐之中,如同毒蛇般在暗中窥伺?
这天地气运,为何会动荡紊乱至此等地步?竟连圣山之心都……”
他未尽的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与不解。
圣山之心这突如其来的异动,究竟与北境那场即将爆发的惨烈大战有何隐秘关联?
而玄诚道人口中那令他都感到心悸的、“更为隐晦的邪恶气息”,又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存在?它潜藏在北境的战场之上,意欲何为?
未知的阴云,似乎比眼前的战争更加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