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婉握着门栓的指节发紧,心口如浸透的棉絮堵着,又酸又软。
贤君,她的贤君终于回来了,一定是他舍不得自己。
她脸上挂着痴狂的笑,若是她自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
月色携着冷风灌入房间,她猛地抱住墨初白。
“贤君,你不生我气了吗?我就知道你还爱着我,你回来吧,我想你啊!你回来做我的君后可好?”
墨初白身体一僵,腰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锁住,动弹不得,泪水打湿了墨初白的衣衫,可她本能的生出厌恶。
良久,艰难的吐字,“陛下……您认错人了……。”
不对!声音不对!
许元婉猛地起身,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她的脸。
不是贤君,只是和贤君长得很像的年轻女人。
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扑灭,口中发苦,整个人一瞬间老了好几十岁,佝偻着腰。
有气无力,喃喃自语道:“不是你啊!”
墨初白不敢犹豫分毫,跪在皇帝面前。
“小民墨初白,参见陛下!小民是由主考官引荐来的,前来面圣。”
许元婉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是关心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抬起头来。”
墨初白将头抬起,眼睛却看着地面,平民不可直面圣颜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看着朕。”
墨初白得到命令这才去看她,瞳孔一缩。
这就是皇帝吗?又老又狰狞,苍老的皮肤皱皱巴巴,脸上还有一道长刃,难怪洛宴死活不想要嫁给她。
像!实在太像了!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里刻出来的。
许元婉原本灰败下去的内心又重新点燃了希望。
“你的父亲是谁?”
“荒村山脚的墨氏,无名。”
“这样啊……。”
许元婉若有所思。
“那你可曾有一枚玉佩?”
“小民家中贫苦,未曾有玉。”
墨初白回答的滴水不漏,许元婉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难道真的是她老了,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她觉得可惜,墨初白居然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自己便纳入后宫,给予万千宠爱。
眼见问不出什么,许元婉有想将她困在宫里的心思,她早已疯魔,偏执的不像话。
“今日已晚,朕明日再面你。”
随即吩咐:“来人呐!带她去休息,切勿怠慢。”
“多谢陛下。”
墨初白谢过皇恩,便跟着皇帝身边的内侍走出御书房。
墨初白前脚刚走,后脚慕云楠便匆匆赶到。
“臣擅离职守,请陛下责罚。”
慕云楠慌忙跪下,她知道这次陛下是来问罪的,所以携带一根带刺的铁棍,以示请罪。
许元婉本来是想罚她的,但是墨初白的事情显然让她更为关注,更何况她已经派遣军队去往边境。
“责罚就免了,你替朕查一件事,你给朕好好查查这个人的来历!若办好了,朕不罚你;若办不好,军法伺候!”
许元婉朝她的方向扔过去一个纸团。
慕云楠接过面上欣喜,庆幸不用受皮肉之苦。
“多谢陛下恩典,末将定不辱使命。”
“退下吧!”
走出御书房,慕云楠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纸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引起陛下的重视。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画像。
“是她?墨初白!”
难不成她真的与陛下有关,莫非她真的是当年的九殿下。
许元婉回到寝殿便睡下了,身体蜷缩着,梦中不停呼唤。
“贤君啊!我的贤君!”
在门外守门的小仆,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陛下对那位多么深情啊!死了这么多年,陛下都难以忘怀。”
一同守夜的小仆连连点头。
“若是能被陛下记挂这么多年,死了也值了。”
……
二十年前
还是殿下的许元婉被敌军追杀,敌军紧紧跟在身后,穷追不舍,马匹渐渐劳累,力不从心。
驾——
许元婉盯上了与自己一同的贤君,他怀里抱着刚出世的孩子,惶恐不安的看向昔日的爱人。
“贤君,车里多一个人跑不快的,难道你甘愿被擒,受辱吗?”
贤君难以置信,这还是平日里对他疼爱有加的女人吗?
“我可以下去,让孩子跟着你吧!”
贤君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将小小的包袱递给许元婉,声音平静。
许元婉没有接,她认为这个孩子是个累赘。
贤君泪水夺眶而出,给她磕头。
“元婉!求您,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求您带着吧!否则她定然活不了的。”
许元婉还是没有动作,眼神依旧冷漠,她牵起贤君冰凉的手,阴恻恻的笑着。
“这个孩子只是一个累赘,我要去夺皇位,我怎能带着这个累赘,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啊,贤君别让朕为难,等朕夺得皇位,一定救出你们父女。”
贤君面色惨白,拼命摇头。
“不!……殿下,您不能这样!求您怜惜。”
许元婉怒斥:“晦气!本王都说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本王养着你,难道你为本王牺牲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殿下……。”
“给老娘滚!!!”
许元婉面露狰狞一脚将贤君和襁褓中的孩子踹了下去。
“啊!”
贤君飞驰的马车下滚落,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额头被尖锐的石头砸伤。
襁褓中的孩子受到惊吓,哇哇的哭泣起来。
贤君跪在地上,任由呼啸的风,吹乱发丝,他看着马车越来越远,让人窒息的车轮声渐渐听不到了。
他如同一条被抛弃的宠物,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哦,你的妻主不要你了,多么漂亮的美人,呦?还带着一个孩子,更喜欢了,哈哈哈哈……。”
敌军停下了追赶的步伐,她们追赶下去也没有意义,毕竟还差一千米就到达城池了。
就差一千米,她给自己的夫郎和孩子扔了。
马蹄踩在石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混着敌人的讥笑,贤君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
“你们不要过来!求你们不要!”
他无助的呐喊,不过他的软弱会让敌人更加兴奋。
“不知道许元婉的男人是什么滋味呢?”
“真可怜,没想到许元婉竟然这么狠心。”
贤君妥协了,他可以一死了之,但他的孩子不行,他缓缓褪下衣衫,露出肩膀,讨好她们。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其余的,随便你们。”
他生的貌美,此刻一诱惑,更是媚态百生。
他的身体变得疲倦、沉重,黑色的藤蔓锁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他被带回了部落,成为了工具。
这样的日子,整整三年,许元婉骗了他,她夺得了皇位,却没有来接他。
直到——
三岁的孩子发起了高烧,他求遍整个部落,都无济于事。
他逃了。
“求你了,别死,别死好吗?我的小宝……。”
他身体消瘦,形如骷髅,干瘪不堪,可他依旧貌美,他没有任何食物,便一次又一次划破自己的手腕,喂给孩子。
渐渐的他要跑不动了,似乎感受到什么,将孩子藏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小树洞中。
往孩子怀里塞上一枚玉佩,希望有好心人看在玉佩的份上,收留她。
对着树洞磕了两个响头。
“求上苍垂怜,庇护幼女……。”
他又跑来了,大声呼喊,辱骂,将敌人引来,不知多久,他跌坐在一棵柳树下,眼神涣散。
天边的箭雨,如同田中的麦穗,若是他没有跟许元婉走,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他的麦子应该熟了。
万箭穿心,但是没有流血。
整个人被死死钉在一棵柳树下,怀里紧紧抱着一团东西,不过是一只不知从哪捡来的,腐烂的野猪仔。
“这男人脏的很,来人!烧了他!”
一团大火燃烧,烧尽了所有。
有人说他死于纵火,有人说他死于箭伤。
其实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或许是他感觉不对,藏孩子的时候。
或许是他在奔跑的途中。
或许是跌坐在这棵柳树下。
总之,也在敌人追上来的那一瞬,就已经死了,至于是什么让他继续跑,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女娃才给二两银子,区区四两哪够啊?”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人上了山,骂骂咧咧,突然,她听到了,小孩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