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仙子带走韩小凡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青岚宗。这无疑是在戒律堂严厉的清剿风暴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让原本紧张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
底层弟子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苏璃师叔好像对那‘科学养炁’很感兴趣!”
“连苏师叔都这么说,看来那东西未必是邪术啊?”
“戒律堂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韩小凡不是还越级打赢了赵虎吗?”
希望的火苗,在无数像韩小凡一样资质平庸、前途黯淡的弟子心中,重新燃起,并且比以往更加旺盛。虽然明面上无人再敢公开谈论,但私下里,那本《科学养炁基础导引(青岚宗隐匿版)》的传播速度,反而更快了。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些手抄本的改良版、心得版,在极小的圈子内秘密流通。
然而,来自传统守旧力量的反弹,也愈发激烈。
戒律堂,气氛凝重。
堂主赵千钧面沉如水,听着手下关于苏璃插手此事的汇报,指节捏得发白。苏璃是内门天才,更是某位实权长老的亲传弟子,地位超然,他虽为戒律堂堂主,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堂主,苏师叔此举,无疑是助长了那些修炼邪术弟子的气焰!长此以往,我青岚宗数千年道统,必将被这些歪理邪说玷污!”一位面相刻薄的副堂主愤然道。
“没错!那‘科学养炁’,摒弃玄奥感悟,只追求效率提升,此乃舍本逐末,是魔道行径!必须坚决打击!”另一位长老附和。
赵千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苏师叔那边,本座自会去交涉。但戒律堂的职责不能废!传我命令:第一,加大巡查力度,凡发现私藏、修炼异端功法者,无论何人,一律严惩不贷!第二,组织讲经堂、传功阁的讲师和长老,撰写批驳‘科学养炁’的文章,在宗门内刊发,正本清源!第三,通知各峰管事,严密监控弟子修为异常增长者,重点排查!”
一场舆论打压和内部清查的双重风暴,更加猛烈地席卷开来。
讲经堂内,一位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讲师,正对着台下数百名弟子,痛心疾首地批判:
“……夫大道至简,修行乃逆天而行,需感悟天地,明心见性,水滴石穿,方是正途!而今有那所谓‘科学’之说,妄图以机巧之术,量化灵气,操控经脉,此乃投机取巧,背离道心!尔等切记,根基不稳,高楼必倾!此等邪术,看似进境迅猛,实则为日后走火入魔埋下祸根,乃是饮鸩止渴……”
台下弟子们听得噤若寒蝉,不少原本心动者,也被这番义正辞严的批判吓得收起了小心思。
传功阁发布的最新一期《青岚道讯》上,也刊登了数篇长老文章,从各个角度论证“科学养炁”的“荒谬”与“危害”,将其斥为“异端”、“邪说”、“魔道诱惑”。
明面上,反对“科学养炁”的声音占据了绝对上风,形成了强大的舆论压力。
然而,在这股洪流之下,暗涌却从未停止。
青竹峰,炼丹堂副执事,李清风洞府。
李清风是一位资深的三品丹师,金丹初期修为,在炼丹堂地位不低。他为人古板,最重传统,平日里对任何偏离古法的行为都嗤之以鼻。在公开场合,他是坚决反对“科学养炁”的急先锋,没少在讲经堂痛斥其非。
但此刻,深夜,他的洞府内却灯火通明。
李清风面前摆放着的,并非丹方古籍,而是一枚他暗中派人高价收购来的《科学养炁(丹师优化版)》玉简。玉简中,详细论述了如何通过精确控制火候(温度曲线)、优化药材投放顺序(反应动力学)、甚至利用特定频率的灵波震荡(催化原理)来提升成丹率和丹药品质。
“荒谬!炼丹之道,重在火候手感,重在丹心感悟,岂是这些冰冷的数据可以概括!”李清风嘴上骂着,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玉简中关于“凝丹阶段灵力微调频率”的那一段描述。
他最近正在尝试炼制一种四品丹药“碧元丹”,却在最后的凝丹环节屡屡失败,不是药力涣散就是丹品不佳,浪费了无数珍贵材料。
鬼使神差地,他按照玉简中的描述,调整了丹炉底火阵法的几个符文节点,使其输出的火焰带上一丝极其细微的、特定频率的波动。
然后,他开始了又一次炼制。
前面步骤一如既往。到了最关键凝丹时刻,李清风全神贯注,按照传统手法打入凝丹法诀。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丹炉内的药液凝聚过程,似乎……比以往顺畅了那么一丝?那股原本难以驯服的狂暴药力,在那细微的火候波动影响下,竟然变得温顺了些许?
他心中一震,不敢分心,小心翼翼地进行下去。
半个时辰后。
丹炉开启,三颗圆润剔透、散发着莹莹碧光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虽然只有一道丹纹,属于下品,但……成丹了! 他失败了十几次的碧元丹,竟然成了!
李清风拿着那三颗丹药,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反复检查,确定丹药没有问题,药性纯正。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冲击感涌上心头。
他,一个坚决反对“邪术”的传统丹师,竟然靠着“邪术”中的一个小技巧,成功炼出了困扰他许久的丹药?!
“这……这只是巧合!对,一定是巧合!”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某个坚固的信念,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类似的情况,在青岚宗各个角落,在不同身份的修士身上,隐秘地发生着。
一位卡在瓶颈多年的剑修,在偷偷尝试了“科学导引”中关于“发力角度和灵力传导路径优化”的方法后,发现自己停滞不前的剑招威力,竟然提升了一成!
一位负责维护护山大阵某个边缘节点的阵法师,在研究了“科学养炁”中关于“能量场叠加与干扰”的理论后,灵光一闪,优化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阵法冗余结构,使得该节点的能量损耗降低了百分之五!
一位因修炼功法冲突导致体内留有暗伤的内门弟子,在使用了那“穴位按压术”和特定呼吸法后,惊讶地发现纠缠他多年的隐痛,竟然缓解了不少!
真香定律,在任何世界都是通用的。
尽管他们在公开场合依旧义正辞严地斥责“科学养炁”为邪道,但在无人察觉的私下里,在遇到自身难以解决的困境时,总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异端邪说”中的只言片语,然后……偷偷尝试一下。
这一试,往往就再也回不去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过那种更高效、更清晰、更直指问题本质的解决方式后,再让他们回到原来那种靠模糊感悟、靠水磨工夫、甚至靠运气的方式,简直是一种折磨。
“身体,是很诚实的。”
渐渐地,一个隐秘的、由各个阶层修士组成的“科修”地下圈子,在青岚宗内部形成了。他们通过极其隐蔽的方式交流心得,交换更深入的“秘籍”,甚至开始尝试结合青岚宗正统功法,对“科学养炁”进行本地化改良。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在戒律堂的高压下,如履薄冰地进行。
这一夜,韩小凡被苏璃仙子带到她的修炼洞府——“琉璃峰”。
洞府内灵气氤氲,布置清雅。苏璃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韩小凡一人。
“你不必紧张。”苏璃看着局促不安的韩小凡,语气平和,“我找你,只是想详细了解那‘科学养炁’之事。你将你所知,尽数道来,不可有丝毫隐瞒。”
韩小凡面对这位元婴师叔,不敢怠慢,将自己如何得到玉简,如何尝试,以及修炼后的种种感受和变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他如何在擂台上下意识运用那些技巧击败赵虎。
苏璃静静地听着,绝美的面容上古井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不时闪过思索的光芒。
当听到韩小凡描述那种“灵力如臂指使”、“能量流转清晰可见”的感觉时,她纤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你可知,创立这‘科学养炁’之人,现在何处?”苏璃问道。
“弟子……弟子听说,是灵青盟的一位长老,名叫凌皓。”韩小凡老实回答。
“凌皓……”苏璃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是好奇,又似是……某种期待。
她沉吟片刻,对韩小凡道:“你暂且留在琉璃峰,对外便说是受我惩罚,在此思过。我会给你提供一些资源,你便按照那玉简上的方法,继续修炼。”
韩小凡又惊又喜,连忙跪下:“多谢师叔!弟子一定努力!”
苏璃挥挥手让他退下。独自一人时,她走到窗边,望向灵青盟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
“量化灵气……解析大道……以凡人之智慧,窥天地之法则……凌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低声自语,“或许……你真的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然而,苏璃对韩小凡的庇护,以及她暗中对“科学养炁”的关注,终究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和警惕。
数日后,青岚宗核心区域,“天枢峰”,宗主修炼静室外。
戒律堂主赵千钧,与传功阁首席长老、讲经堂大讲师等数位宗门实权人物联袂而至,求见宗主。
“宗主!那‘科学养炁’异端邪说,如今在宗内流毒甚广,蛊惑弟子,动摇道基!苏璃师侄不明就里,一味袒护,长此以往,恐生大患!还请宗主出面,肃清邪流,正我道统!”赵千钧言辞恳切,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一场关于道统之争、理念之辩的风暴,即将在青岚宗最高层掀起!
而这场风暴的源头,那个远在灵青盟的“始作俑者”凌皓,此刻还并不知道,他随手播下的种子,已经在一潭古水的青岚宗内,搅动了怎样的波澜,并将很快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反馈到他自己的身上。
暗流,正在汇聚成滔天巨浪。传统与科学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