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硌得后背生疼,君笙意识沉浮,只感觉怀里抱着个人,触感温热又带着点韧劲。
他下意识地用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那人背上轻轻拍抚,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呢喃:“不痛了……不痛了……”
那声音低沉,带着刚醒的沙哑,竟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这动作和声音,却像盆冰水,把刚恢复一丝清明的陌尘浇了个透心凉。
他猛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放大的俊脸和那过分亲密的姿态,头皮瞬间炸开。
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他一把将君笙推开,自己“噌”地坐了起来,动作大得牵动了之前摔落的伤处,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君笙被推得翻了个身,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还在昏沉中,呼吸倒是平稳。
陌尘松了口气,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打算先探探路。
这洞窟四通八达,好几个黑黢黢的岔口,像怪兽张开的喉咙。
他刚走到一个岔路口,耳朵里就灌进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淅淅索索”声。
那声音密密麻麻,从好几个洞窟深处传来,像是无数湿滑冰冷的鳞片和硬甲在粗糙岩石上疯狂刮擦、蠕动。
紧接着,怪物涌出来了。
左边洞口,挤出来的是蛇头。
可那蛇头下面连着的,却是长满硬毛、覆盖着黑亮甲壳的蝎子身子。
尾巴尖上那根倒钩闪着幽蓝的毒光,滴着粘液。
右边洞口,爬出来的是长着青面獠牙、八条腿像枯树枝的巨大毒蜘蛛,复眼在黑暗中闪着贪婪的红光。
头顶的岩缝里,“吱吱”怪叫着跳下来的,是比野兔还肥硕的老鼠。
但这些老鼠的眼睛是血红的,最诡异的是,它们屁股后面拖着一条活生生的、嘶嘶吐信的蛇尾。
这些魔兽,就像是有人喝醉了酒,把各种毒虫凶兽的零件胡乱缝在了一起,透着一股子邪门和恶臭。
“难道这些都是有人刻意饲养的?”
它们一出现,洞窟里那股子腥臊腐烂的味道就更浓了。
陌尘瞳孔骤缩,瞬间意识到不妙!
这些东西爬行的方向,赫然是君笙躺倒的地方。
他猛地转身,足尖一点,几乎是瞬移般冲回原地。
晚了。
好几只蛇尾鼠已经趴在了君笙的手臂和腿上,贪婪地吮吸着,身体肉眼可见地鼓胀了一圈,皮毛油亮。
那只最大的青面獠牙蜘蛛,正用它细长如针的口器,试图扎进君笙的颈侧。
君笙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连呼吸都微弱了几分。
“月光如水,流转不息,阴阳交错,生生不息,月影结界,阵起。”陌尘厉喝一声,双手飞快结印,一道淡青色的光罩瞬间撑开,将君笙牢牢护在里面,把那些正吸得欢的怪物猛地弹开。
他一边焦急地拍打君笙的脸颊,一边呼喊:“少主,君笙。醒醒,快醒醒。”
被弹开的怪物发出愤怒的嘶鸣,那些吸了血和灵力的家伙,身体“嘎吱嘎吱”地膨胀起来,体型瞬间大了一倍不止,气息也更加凶戾。
陌尘看得心惊肉跳:“不能再让它们吸了,否则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他瞥了一眼光罩内依旧昏迷的君笙,牙一咬:“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双手猛地高举向洞窟顶部的黑暗,口中急速念诵:“神雷听召,九霄共鸣,九霄御雷诀——引。”
轰咔——!!!
一道刺目得能灼瞎人眼的粗大雷霆,如同咆哮的银龙,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洞窟顶部的岩层。
整个地下空间被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古树从外部被硬生生劈开两半。
碎石如雨般砸落,烟尘弥漫。
阳光,久违的阳光,从那个巨大的裂口倾泻而下,正好照亮了裂口下方一处被碎石半掩的、倾斜向上的通道。
“出口在上面。”陌尘心中一喜。
这震天动地的巨响,终于将君笙从深沉的昏迷中彻底炸醒。
他猛地坐起,眼神还有些涣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急切:
“忘悠?顾陌尘?你在哪?”
“这边。”陌尘的声音从烟尘弥漫的另一侧传来,伴随着几声闷响。
君笙循声望去,只见陌尘正挥掌,掌心凝出一团并不刺眼的光球,砸向一只扑来的蛇尾鼠,将其轰退几步,但那怪物晃了晃脑袋,被炸开的伤口处黑烟缭绕,竟在飞快愈合。
君笙眼神一凛,彻底清醒过来。
他手指一弹,悬在身侧的浮尘珠瞬间光华大放,嗡鸣声中分化出数十道凝练如实质的剑气!“去!”一声低喝,剑气如暴雨梨花般激射而出。
嗤嗤嗤嗤~
刚刚还凶神恶煞涌上来的十几只魔物,在密集的剑气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爆裂开来,污血碎肉溅了一地,腥臭扑鼻。
洞窟为之一清。
“呼!”君笙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丝少年人的得意,看向陌尘:“怎么样?这招利索吧?”他等着对方的评价。
陌尘刚想开口提醒他小心,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侧后方一块凸起的岩石阴影里。
一条蛇头蝎尾的魔物不知何时潜伏在那里,此刻那闪着幽蓝毒光的蝎尾,如同离弦的毒箭,悄无声息地朝着君笙的后心狠狠刺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小心~”陌尘想都没想,身体比脑子更快,一个箭步就扑了过去,硬生生用左臂挡在了君笙背后。
噗嗤!
剧痛。
那蝎尾狠狠扎进了陌尘的手臂。
一股阴冷刺骨的麻痹感瞬间沿着手臂蔓延。被刺中的地方皮肉翻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肿胀起来。
君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转身,正好看到陌尘捂着迅速发黑肿胀的手臂,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你……”君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被一种他自己都没弄清的烦躁取代,眉头紧锁,语气硬邦邦的:“谁让你替我挡的?本就伤得不轻,现在又中毒。添什么乱。”
他一把扶住有些踉跄的陌尘,语气虽冲,动作却不慢。
陌尘疼得龇牙咧嘴,闻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声音都虚弱了几分:“替你承了伤,还这么没良心……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喘了口气:“我要不挡,你这会儿还能站着说话?”
君笙被噎了一下,抿紧了唇,没再吭声,但那眼神里的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藏不住。
他一手扶着陌尘,另一手操控浮尘珠,剩余的剑气如同长了眼睛,瞬间将洞窟里残存的、还在蠕动的魔物绞杀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那些试图再生的肉块都彻底湮灭。
确认再无威胁,君笙立刻催动神器避尘珠。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两人,空间微微扭曲,下一刻,他们已置身于一片鸟语花香的宁静山谷之中。
这里绿草如茵,溪流潺潺,远处还有几间雅致的竹屋,空气清新得不染尘埃,与刚才那个腥臭污秽的魔窟判若两个世界。
君笙小心翼翼地将陌尘安置在竹屋内的床榻上。
他念动间,干净的布条、盛着清水的玉盆、装着各色丹药的玉瓶便出现在床边小几上。
他动作麻利地用布条在陌尘中毒手臂的上方紧紧勒住,减缓毒血回流。
掌心“腾”地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纯净业火,将一把小巧的匕首反复灼烧消毒。
接着,他用消过毒的银针飞快地在伤口周围几个穴位扎下,暂时封住毒素扩散。
最后,他拿起匕首,在陌尘肿胀发黑的伤口上,利落地划开一个十字小口。
“忍着点。”君笙低声道,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许。
他一手按在伤口附近,掌心凝聚起温和的灵力,另一手引导着。
只见一股粘稠发黑的毒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从伤口处吸扯出来,滴落在准备好的玉盆里,发出滋滋的轻响,冒着黑烟。
毒血引尽,君笙立刻将上好的解毒药散均匀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不小。
他靠在床榻边,本想闭目调息片刻,却抵不住巨大的疲惫,头一歪,竟靠着床沿沉沉睡着了。
夜色深沉。
陌尘体内,那沉寂的不死树灵感应到侵入的阴毒魔气,缓缓苏醒。
一缕缕精纯无比、充满生机的淡金色光华自他丹田深处流淌而出,悄无声息地包裹住受伤的手臂。
那顽固的魔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净化。
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狰狞的伤口处,新生的肉芽在柔和的光晕中悄然蠕动、弥合。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窗,暖洋洋地洒在陌尘脸上。
他睁开眼,手臂的剧痛和麻痹感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点微微的酸胀。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伤口竟已好了七八分。
他走出竹屋,站在屋前的小山坡上,眼前豁然开朗。
远山如黛,层峦叠翠,云海在脚下翻涌,金色的阳光洒满山谷,溪流像银色的丝带蜿蜒流淌。
这景色壮阔而宁静,与他记忆中那个被迷雾笼罩、危机四伏的天脊山脉截然不同。
一种久违的、属于自由的轻松感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曾经,他也是这般逍遥自在的。
“顾陌尘,你喜欢这样的风景?”君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他也走到了山坡边,看着眼前的景色。
陌尘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很好看。” 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欣赏。
“你以前都没有见过?”君笙有些意外。
“二十岁之前~”陌尘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都是关在半月阁里的,出不来。”
“你就没反抗过?”君笙皱眉。
“反抗?”陌尘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从小父亲都是把我当作姑娘来养,教我的不过是一些低阶的、花架子般的术法,连自保都勉强。
怎么反抗?”
君笙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顾族长为什么这么做? 这太不合常理了。”
陌尘望着远方的云海,眼神有些空茫:
“不知道。之前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一些事情也忘得差不多。
只偶尔感觉,每次父亲和顾长老见过我之后,我都会昏迷不醒,第二天醒来就浑身疲惫,像散了架。”
“你没找过原因?”君笙追问。
“找过又如何?”陌尘的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淡然:“反正又死不了。
况且,他是我的父亲,总不会……真要我命吧。”
最后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
君笙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的倒是通透。”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
“少主~”陌尘转过身,看向君笙,岔开了话题:“这是哪里?我并不记得天脊山脉有如此景致。”
“避尘珠内的小天地。”君笙解释道:“随我心念变化。
你要是喜欢,我们在这里多待几天,等你伤彻底好了再出去。”
他指了指陌尘已经看不出异样的手臂。
两人并肩站在悬崖边,望着壮丽山河,一时无言,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最终还是君笙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陌尘线条干净的侧脸上,问得直接:“你为什么替我挡那一下?”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一路了。
陌尘没看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换做是月尘,或者别的什么人,我也会挡。
我不会死,你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你要是重伤,我未必有把握带你逃出去。” 理由充分,逻辑清晰,毫无破绽。
君笙被这过于“理智”的回答噎了一下,忍不住道:“你想的真多,这么活着不累吗?”
“少主不也是心思缜密,通情达理?”陌尘终于瞥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有极浅的笑意一闪而过:“不然也不会由着我任性到现在,不拆穿。”
君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扮演姑娘的事,脸上有点不自在,心里却莫名地有点雀跃,脱口而出:“我能当你在夸我吗?”
“嗯,”陌尘点点头,坦然承认:“就是夸你。”
君笙被他这直白的肯定弄得耳根有点发热,心跳也快了两拍。
望着眼前人沐浴在晨光中清俊的侧影,那句压在心底的话不知怎么就溜了出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
说完自己都惊了一下,赶紧找补:“以后……要是你父亲还要把你关起来,你就想办法给我送信。
我……我定然来救你出去。”
声音越说越低,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别扭承诺。
陌尘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君笙心里有点失落,正想再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目光忽然被远处山崖下一片绚烂如锦缎的花海吸引。
姹紫嫣红,开得热烈。
他心念一动,手指微勾,几支开得最盛的、还带着露珠的花枝便被无形的力量折下,飞到他手中。
他拿着花,带着点试探和笨拙的讨好,递给陌尘:“给,好看吗?”
谁知花枝刚递到陌尘面前,异变陡生。
陌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周身瞬间撑开一层淡青色的护体结界。
同时脚下一点,整个人“唰”地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与君笙和那花枝的距离,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
他眉头紧锁,警惕地盯着那几支花,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君笙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几步之外、如临大敌的陌尘,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是不是……我又做错了?是不是又让他误会自己把他当姑娘看了?”君笙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些委屈,握着花枝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你……不喜欢花?”君笙的声音有点干涩:“不好看吗?”
“很好看。”陌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护体结界也缓缓散去,但眼神里的疏离感却更明显了:“但是,我又不是姑娘家。少主也不必做那采花者。”
这话客气,却也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君笙看着他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却无处发泄,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吧。”
他垂下手,默默把花枝丢在脚边的草丛里,心里翻江倒海:他果然嫌弃我……顾陌尘这样清冷的人,大概最讨厌我这种轻浮的举动吧?
两人沉默地回到竹屋。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
君笙没话找话:“饿不饿?要不要弄点吃的过来?” 纯粹是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陌尘摇摇头,语气依旧平淡:“不饿。
我们又不是凡人,辟谷多年,不吃也无妨。怎么,君笙少主想吃?”
他顿了顿,非常实诚地补充:“我不会做。你若想吃,自己弄,不必管我。”
君笙被这话堵得心口一窒,闷闷地“哦”了一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就想往后躺倒休息刚才疗伤加引毒,消耗确实不小。
他身体刚挨着床铺,陌尘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按在他肩膀上,阻止他躺下,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少主,要不你还是睡地上?”
他指了指光洁的竹地板:“要不,你再变出一张床榻出来?这床铺太小了。”
君笙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从床边滑下去,顿时有点恼了:“顾陌尘!”
他站起身,看着对方:“你也太小气了吧?一张床而已!” 他堂堂神君之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陌尘收回手,神情坦荡,甚至有点理直气壮:“谁知道那谣言是真是假,挤着睡一处你不觉得很热吗?”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君笙,话语直白得像把刀子:“但你,我不喜欢和男子同睡一榻,还是分开睡自在些。”
这话像颗炸弹,炸得君笙脑子嗡嗡响,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反驳:“谁有那癖好了,你才有。都说那是谣言,谣言而已,你~”
“真没有?”
君笙有点心虚回避他的眼神吼道:“没有,没有。”
吼完又觉得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探究,反问道:“你不喜欢男子?那你喜欢女子?还是……难道是月尘?他不也是男子吗?”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有点酸溜溜。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月尘。”陌尘回答得斩钉截铁,似乎觉得他这问题很莫名其妙:“虽然他有时放荡不羁,没个正形,但我只把他当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待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兄弟情谊。”
“那你就是喜欢女子了?”君笙紧追不舍。
“也不喜欢。”陌尘的回答依旧干脆。
君笙这下彻底懵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更盛,忍不住冷哼一声:“哼,既不喜欢男子,也不喜欢女子?
顾陌尘,难不成你想一个人孤零零过一辈子?要是你父亲哪天给你说门亲事,难道你还能拒绝不成?”
他想象了一下顾陌尘被迫成亲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更堵了。
陌尘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才看向君笙,眼神清澈而平静:
“我修的,是无情道。
对儿女情长,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无情道?”君笙愣住了,这个词他第一次听说:“什么道?还有这种道?”
昆虚界修炼五花八门,但讲究随心随性,借助天地灵气、机缘丹药突破,从未听说刻意压制情感的“道”。
陌尘看着君笙脸上纯粹的困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里的修炼体系完全不同?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昆虚界……修炼境界如何划分?你们……没有向道之心?不追求某种‘道’的感悟吗?”
君笙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不知道?这些年你如何修炼的?”
见陌尘摇头,他才解释道:“能上昆虚界的,至少也是修出了仙气的地仙或天仙。
这里的生灵,仙民们生来便有地仙境界,最差的也有大乘、渡劫期的修为。
昆虚界没有凡人,凡人都在下界之下的底层世界待着呢。” 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三岁小孩都该懂的常识。
“原来如此……难怪我修炼如此顺畅。”
陌尘心中恍然,明白了自己为何能轻易达到天仙之境。
他定了定神,继续问:“那……你一族有什么天赋神通?”
“空间神力算吗?”君笙抬起手,展示了一下食指上那枚古朴的戒指,戒面镶嵌着一颗流转着星辉的宝石。
“空间神力?”陌尘眼睛微微一亮:“是不是……可以穿越时空?”
“理论上可以~”君笙点点头,又有些泄气:“但我还没掌握那么高深的神术。
父神只教了我些皮毛,比如让时间暂停三息,定住某个上仙的动作,或者短距离的空间挪移,最远不过百里。
要想真正踏足时间长河,穿梭过去未来,还得修炼更高阶的空间神术才行。”
“你怎么施展?我能看看吗?”陌尘对空间之力很感兴趣。
“喏,就靠它。”君笙晃了晃戒指:“这叫空间戒,是我们家族的至宝神器之一,父神赐给我的。
只要念头一动,配合神力,就能用它穿越回标记过的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陌尘追问。
“我境界下跌后,加上父神在戒指上加了禁制,一年只能用三次。”
君笙有些无奈:“父神说空间神力涉及因果命运,不可滥用,否则会扰乱时空秩序,引发恐怖的时空乱流。还有……”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尴尬:“赶来救你的时候……三次机会,都……用完了。”
陌尘:“……”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陌尘的心头。
“三次!那么宝贵的保命机会,全用在找他这个“忘悠姑娘”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却冷了几分:
“知道了。
先睡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床上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哎,等等。”君笙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无情道呢?”
他对这个闻所未闻的“道”充满了好奇,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
陌尘被他烦得不行,只想赶紧清净。
他甩开君笙的手,背对着他,语速飞快地解释,只想尽快打发掉这个好奇宝宝:
“所谓无情道,不是绝情绝性。
是摒弃私情小爱,不因自身好恶而动摇本心,不因外物得失而伤神损身,顺应自然大道而行。
是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无悲无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看花开花落,观云卷云舒,见众生百态,唯存本真,心怀大爱。
求的是内心的澄澈宁静与自在智慧。
通过斩断私欲情丝,方能明心见性,洞见宇宙浩瀚,众生平等。
懂了没?睡觉。”
君笙被这一连串高大上又玄乎的话砸得有点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咂摸出点味道来,撇撇嘴道:“你还是那个顾陌尘吗?怎么懂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要我说,管它无情还是有情,感念万物众生,不就是感念万物本身?
那还不如干脆叫‘万物道’,简单直接。”
陌尘已经躺下了,闻言,闭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万物道?少主悟性倒是高。睡了,困,闭嘴。”
君笙被他这毫不客气的“闭嘴”噎得够呛,看着床上那个背对着他、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他悻悻地走到屋子另一头,念动间,一张简单的竹榻出现在地上。
他躺上去,翻了个身,也背对着陌尘,气鼓鼓地闭上了眼。
竹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