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笼罩了城市,酒店顶层房间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裹着相拥的两人。
顾明夜低头看着怀里刚睡醒的杨晚栀,她睫毛颤了颤,眼神还有些惺忪,倒是没像午后那样一睁眼就哭,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
“醒了?”他声音放得轻,指尖蹭过她眼下未消的泪痕,“厨房温了粥,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杨晚栀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刚睡醒的小猫。顾明夜趁机把人打横抱起,走到餐桌旁。
晚餐很简单,小米粥配着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她爱吃的草莓布丁。他拿起勺子,舀了勺粥吹凉,递到她嘴边:“张嘴,吃完布丁给你看动画片。”
“动画片?”杨晚栀眼睛亮了亮,这才乖乖张嘴。
顾明夜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孩童心智的她,果然很好哄,一句“动画片”就能暂时忘了找林萧的事。
可这份“好哄”背后,是他必须用谎言堆砌的妥协,稍不留意,就会被打回原形。
吃完饭,顾明夜打开平板电脑,找出一部画风可爱的动画片。杨晚栀立刻凑到屏幕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得入了迷。
顾明夜坐在她身边,目光却没落在屏幕上,而是盯着她的侧脸。
暖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轮廓衬得柔和,可他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他太清楚了,这种平静是暂时的,等动画片结束,她又会变回那个哭闹着要林萧的模样。
果然,不过二十分钟,动画片播完,杨晚栀转头看向顾明夜,眼神瞬间又变得委屈:“林萧呢?我看完动画片了,他怎么还没来?”
顾明夜握着平板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语气尽量平稳:“林萧还在忙,我们再等会儿,好不好?”
“不好!”杨晚栀猛地站起身,小手用力拍了下沙发,“你又骗我!你根本就找不到林萧!我要去找他!”她说着就要往门口跑,却被顾明夜一把拉住。
“不许去!”顾明夜的声音终于带了点火气,他很少对杨晚栀这样说话,可反复的哭闹和依赖,早已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腹能感受到她手腕的纤细,可心里的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他明明已经做得够多了,陪她吃饭,陪她看动画片,甚至放下所有工作守着她,可她眼里,始终只有林萧。
杨晚栀被他的语气吓到,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涌了出来:“你放开我!我要找林萧!你是坏人!”她用力挣扎,小手不停捶打着顾明夜的胸口,力气不大,却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顾明夜的心猛地一痛,所有的火气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无尽的酸涩。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阿晚,别闹了,我只有你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他怕,怕她真的找到林萧,怕她再也不会记起自己,怕自己连这样抱着她的机会都没有。
杨晚栀还在哭,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可顾明夜抱得很紧,无论她怎么动,都挣不开他的怀抱。
渐渐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哭声也从撕心裂肺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最后靠在顾明夜怀里,只剩下微弱的抽气声。
“哭累了?”顾明夜低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湿透的衣领,心里又软又疼。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动了怒的人,“乖,不哭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杨晚栀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顾明夜抱着她,走到床边,刚想把她放在床上,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杨晚栀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他顿住动作,低头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她还算是个爱干净的人,就算再累,也会洗了澡才睡觉。现在虽然心智变回孩童,可基本的清洁不能少。
他轻轻把杨晚栀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身快步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给Jack打电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准备一套新的沐浴用品,要温和无刺激的,再拿一套干净的睡衣,十分钟内送到顶层房间。”
挂了电话,顾明夜走回卧室,坐在床边看着杨晚栀。
她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还在找林萧。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声音放得柔:“阿晚,醒醒,我们去洗澡。”
杨晚栀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
可听到“洗澡”两个字,她瞬间清醒了,眼睛亮了起来,甚至主动从床上坐了起来:“洗澡?好呀!”
顾明夜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心里刚升起的一丝暖意,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瞬间浇灭。
“以前都是林萧帮我洗的!他会给我用草莓味的泡泡,还会陪我玩小黄鸭!”杨晚栀说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注意到顾明夜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孩童的心智藏不住半分情绪,她只觉得洗澡是件开心的事,却忘了眼前的人不是林萧。
顾明夜的脸“唰”地一下黑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
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又是林萧。
吃饭时想林萧,睡醒了想林萧,连洗澡这种小事,她都记得林萧的好。
他明明就站在她身边,明明拼尽全力想对她好,可在她心里,自己却始终比不上那个陪了她半年的人。
一股无名火在他心底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想质问她,想摇着她的肩膀让她记起自己,可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不能对她发火,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最终,顾明夜只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和酸涩,伸手将杨晚栀重新抱进怀里,抱得比刚才更紧,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以后,我陪你洗。”
杨晚栀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挣扎,只是乖乖地靠在他怀里,还在小声念叨着:“那你有草莓味的泡泡吗?有小黄鸭吗?”
顾明夜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底的翻江倒海。他能给她草莓味的泡泡,能给她小黄鸭,却给不了她记忆里那个“林萧”。
可他不甘心,他偏要试试,偏要让她知道,自己能比林萧做得更好。
他抱着杨晚栀坐在床上,目光落在门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
他在等Jack送沐浴用品来,等用品一到,他就要亲自给她洗澡,要让她知道,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以后也只会是自己。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杨晚栀偶尔小声的念叨,还有顾明夜沉重的呼吸声。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看似温馨,却藏着无人知晓的暗流——顾明夜的偏执与不甘,杨晚栀的依赖与遗忘,都在这夜色里,悄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