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已是念头急转。
禁制?
自己从那天狐血印中新近领悟的“破妄”神通,倒是学得及时。
此次进入秘境,正好可以一试锋芒。
“你们,可都明白了?”
严青山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云天同其他六人,都立刻躬身拱手,齐声应道:“晚辈明白!”
“那就好。”
严青山微微颔首,似乎对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
“此去莲花岛,即便有这‘青元鹢舟’代步,也需两个月光景。船上有的是空置静室,各位自行寻觅一处便可。”
话音落下,他看也不看众人,双手负于身后,身形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飘然而起,径直落向楼船最高的三层。
雷岳等六位长老对视一眼,也纷纷化作各色流光,紧随其后,飞向三楼。
转瞬之间,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磅礴威压尽数散去。
一时间,整个宽阔的甲板上,只剩下云天等七名后辈。
那孤傲青年见长老们都已离开,紧绷的神情才略微放松,但眉宇间的倨傲却更盛。
他冷冷地扫了其余六人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优越感,仿佛与他们同处一地,都是一种屈就。
他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化作一道金光,飞向了楼船的二层。
甲板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云天正准备也去找一间静室打坐,一个略带几分贼气的笑声却在耳边响起。
“兄台,别来无恙啊!当年在拍卖会上,你那豪掷千金的潇洒身姿,可真是让小弟我敬佩万分呐!”
云天转头看去,正是那个一身匪气劲装的海鲨帮少主。
此刻他正满脸堆笑,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对着云天拱了拱手。
“在下海鲨帮,刘继。”
云天心中无奈,这人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些,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客气地还了一礼。
“刘少主,久仰。在下赵桐。”
“唉!赵大哥太见外了!”
刘继大手一挥,竟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搂住云天的肩膀,那股子江湖气扑面而来。
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叫我刘继,或者刘老弟都行!再说,你跟我那大师伯还是老相识,这不都是一家人嘛!”
他挤了挤眼睛,笑容变得有些猥琐。
“赵大哥当真厉害!小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家底雄厚得吓人,这勾搭女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连我那男人婆一样的师伯都能拿下,啧啧……”
云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越听脸色越黑。
他不动声色地将刘继搭在肩上的胳膊拨开,拉开了半步距离,正色解释道:“刘少主误会了,我与令师伯不过是萍水相逢,有过两面之缘,并非少主所想的那种关系。”
“无妨,无妨!我懂,我懂!”
刘继见云天撇清关系,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坏笑。
“赵大哥你有所不知,我那大师伯,你别看她整天一副凶巴巴的男人性格,但那身段,那料……”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两人耳边轰然响起!
“刘继!你个小王八蛋!敢在背后编排老娘?还不快给老娘滚回来修炼!”
声音正是从三楼传来,中气十足,杀气腾腾。
刘继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角冒了出来,脸色瞬间煞白。
他触电般地缩回脖子,对着云天尴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匆忙拱了拱手。
“那……那个,赵大哥,以后再聊,小弟我……我先走一步!”
说完,便化作一道狼狈的蓝光,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二层的船舱之中,瞬间就没了踪影。
云天站在原地,一脸的无语。
这海鲨帮的人,从上到下,果然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看来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打交道为妙。
经此一闹,甲板上剩余的几人也都各自散去。
转眼间,偌大的甲板上,便只剩下云天一人。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同样飞向二楼的船舱。
二层的走廊两侧,是一排排以青铜打造的静室,门扉紧闭。
云天神念扫过,发现大部分房间的门上都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被人占据,并开启了内部的隔绝禁制。
他寻了一间门上没有任何光华闪动的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和一个蒲团。
云天随手在门后打出一道法诀,激活了房间自带的隔绝禁制,一层薄薄的光幕在门上亮起,将内外彻底隔绝。
他来到床榻上盘膝坐下,却没有立刻入定。
心念沉入体内,瞬间便找到了那枚在金色血液中缓缓流淌的,小巧的狐形血印。
他调动起一丝魂力与灵力,同时注入其中。
刹那间,那枚狐形血印粉色流光一闪,仿佛活了过来,竟直接顺着奔腾的血河逆流而上,径直冲入了云天的双瞳之中!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云天的双眸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琉璃色光泽一闪而逝。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刚刚被自己启动了禁制的房门。
眼前的世界变了。
那扇厚重的青铜门扉,在他眼中仿佛变得半透明。
原本无形的禁制,此刻化作了无数条纤细的银色丝线,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张繁复而精密的网络,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里。
每一条银线,都是一道灵力的流转线路。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哪几个节点,银线的光芒稍显黯淡,那是禁制灵力流转不畅的薄弱之处。
在网络的中心,一个符文构成的核心微微闪烁,那是整个禁制的中枢所在。
一切的能量流转,薄弱环节,都无所遁形,一目了然。
云天嘴唇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心念一动,将注入狐形血印的神念与灵力抽离。
双眸中的琉璃色光泽悄然隐去,眼前的世界又恢复了原样。
这“破妄”神通的施展,与“龙吟”、“极遁”等消耗巨大的神通截然不同。
仅仅只需注入极少量的魂力与灵力,便能轻松施展,几乎没什么负担。
简单,实用,却又强大得不可思议。
有了这门神通相助,这次莲花岛秘境之行,倒是平添了数不清的便利。
云天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杂念与喜悦尽数摒除。
他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沉入古井无波的定境之中,开始为两个月后的秘境之行,积蓄精力。
……
两个月的航行,枯燥而漫长。
对修士而言,这不过是一两次深度打坐的时间。
“青元鹢舟”所散发出的恐怖灵压,宛如一尊移动的君王,巡视着自己的领海。
任何不长眼的妖禽海兽,在感受到那股气息的刹那,便会仓皇逃窜,根本不敢靠近分毫。
这一路,平静得不像话。
云天估算着时日,提前结束了静坐。
他推开厚重的青铜门,重新回到了甲板之上。
海风透过淡青色的灵光护罩,微微拂面,吹得他鬓角长发随风飘动。
云天望着下方飞速倒退,几乎化作一片蔚蓝残影的海面,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舟身之上,那些繁复玄奥的纹路,此刻正有无尽的灵光在其上流转不休,犹如生命的脉络一般。
以云天如今的炼器造诣,一眼便能断定,这艘“青元鹢舟”,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极品飞行法宝。
其价值之高,不能以灵石计。
让他独自炼制,绝无可能。
但若是有云镇天老祖在旁指点,倾尽心力,或许能勉强仿制出一件来。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他凝望着远方,按照如今的遁速,两个月的时间,怕是早已飞越了五十余万里。
可目之所及,依旧是无边无际的苍茫大海。
一想到日后若真要凭一己之力横渡无岸海,返回苍兰大陆,那将是何等浩瀚的工程,云天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他思绪飘飞之际,视野的尽头,天与海的交接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
云天心神一凝,将所有杂念收束。
那里,应该就是莲花岛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股强横无匹的灵压,猛然从楼船三层之中透出。
云天回头望去,只见七道颜色各异的流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严青山等七位长老,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船头,并肩而立,眺望远方。
以“青元鹢舟”的速度,看似遥远的距离,不过是盏茶工夫。
那黑点迅速在视野中扩大,最终化为一座轮廓清晰的巨大岛屿。
岛屿方圆足有千里,岛上植被丰茂,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苍天古树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最为奇特的,是岛屿的中央区域。
群山如莲瓣般环绕簇拥,将一块方圆十余里的巨大山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山谷之内,云雾缭绕,仙气氤氲。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能看到山间清泉飞瀑,如银龙倒挂。
能听到林中鸟语阵阵,宛若天籁。
一股浓郁至极的草木清香,甚至穿透了楼船的护罩,沁人心脾。
好一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而在岛屿边缘,一片修剪得平整无比的空旷草坪上,早有数道身影静立等候。
严青山淡漠的目光扫过甲板,见所有人都已到齐,不再多言。
他神念微动,庞大的“青元鹢舟”船头微沉,悄无声息地压下高度,最终平稳地悬停在了草坪上空。
“各位长老,我们下去吧。”
严青山只淡淡吩咐了一声,身形一晃,便如一片落叶般飘然落下。
雷岳等六位长老紧随其后,一并下了楼船。
云天与其余六名后辈弟子,这才纷纷驾驭遁光,尾随跟上,稳稳地落在了松软的草地之上。
随着众人落地,那百丈之巨的“青元鹢舟”发出一声轻鸣,体型急剧缩小。
最终,它化作一道青光,没入了严青山宽大的袖袍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一手,让对面等候的莲花岛众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与忌惮。
为首的是一名须发皆白,身着淡青色长袍的老者,修为已至元婴中期。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对着严青山遥遥一拱手。
“严大长老亲至,令我莲花岛蓬荜生辉,老朽凌正风,在此恭候多时了!”
“凌道友客气了。”
严青山神情不变,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岛主大人刚刚结束闭关,无法亲迎,特命我等前来迎接各位贵客,还望严大长老与各位长老海涵。”
凌正风言辞恳切,姿态放得很低。
“叨扰凌前辈清修,是我等冒昧了,凌道友无需客气。”
严青山的话语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简单的寒暄过后,凌正风的目光,才落在了云天等七名后辈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含笑点头道:“这几位,想必就是星岛年轻一辈中的人中龙凤了,果然个个气度不凡。”
他身后的那些年轻弟子,也纷纷好奇地打量着云天等人。
他们的眼神中混杂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隐晦的敌意与戒备。
毕竟,这些人,即将要与他们一同进入自家的“后花园”寻宝。
云天站在人群最后,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地与一名看向自己的凌家弟子对视了一眼,便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能感觉到,这凌家看似恭敬的背后,实则隐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以及,面对强者时,不得不低头的无奈。
“凌道友,带路吧。”
严青山似乎没有与他们过多客套的兴趣,直接开口道。
“是,是!”凌正风连忙应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岛主已在‘迎仙殿’备下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请!”
说罢,他便在前引路,带着众人,沿着一条由白色玉石铺就的小径,向着山谷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