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冬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以一种违背人体力学的角度极限拧转身体，拇指在触碰到枪柄的刹那，已经凶悍地撞开了保险。
“砰！砰！砰！砰！”
狂暴的枪声在死寂的废墟中轰然炸开，灼热的子弹嘶吼着撕裂空气，精准地覆盖了他身后刚才站立的每一寸空间。
弹匣清空。
滚烫的弹壳在水泥地上跳跃，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叮当声。
枪口的硝烟弥漫。
空的。
子弹穿透了冰冷的空气，在身后的残破墙壁上留下一排狰狞的弹孔。
那里，什么都没有。
“枪法不错，就是有点浪费子弹。”
那个清脆如铃的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他的正前方。
卫冬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他猛地抬头。
不远处一块坍塌的水泥石板上，坐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一身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的干净衣服，正晃荡着两条白嫩的小腿，眼神纯真地看着他。
卫冬的大脑宕机了零点三秒。
〔什么时候……怎么过去的？〕
〔我开枪前，祂明明在我的身后！〕
“别紧张。”
苏小阳从石板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邻家哥哥打招呼。
“自我介绍一下，大夏第五特殊小队队长，苏小阳。”
这句话的内容，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卫冬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失声咆哮，肌肉因为激动而绷紧。
“第五特殊小队早就全员阵亡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可能！〕
〔会长亲口提过，那支行走在迷雾中的传奇队伍，在一次任务中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卫冬对那段历史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反应才如此剧烈。
面对他的咆哮，苏小阳只是有些无奈地歪了歪头。
他伸出手指，对着卫冬的方向，轻轻一弹。
一枚金属徽章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旋转着飞向卫冬。
卫冬下意识伸手接住。
徽章入手冰凉沉重，是守夜人成员才会配发的纹章，上面熟悉的纹路，让他指尖一颤。
他反复摩挲着那冰冷的触感，呼吸停滞了一瞬。
卫冬抬头，死死盯住苏小阳那张过分可爱的脸，喉结滚动，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
“你真是……大夏守夜人。”
“如假包换。”
卫冬将徽章抛还给苏小阳，紧握着发烫枪柄的手指终于松开，枪口垂下。
他调整着呼吸，试图将脑子里那团乱麻般的思绪理清。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苏小阳接过徽章，随手揣回口袋，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身为新第五特殊小队队长，当然有一些自己的信息渠道。”
卫冬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口腔里还残留着刚才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咬破软肉时泛起的铁锈味。
他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这接头的方式，未免也太阴间了。”
苏小阳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见他的吐槽。
“我的队员还在等我们，走吧。”
“好。”
卫冬刚应下，就见苏小阳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面前的空气轻轻一挥，像是拂去一片不存在的柳絮。
卫冬眼前的空间骤然扭曲，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四周的景物被拉扯、撕裂，化作光怪陆离的色块洪流。
这种足以撕碎灵魂的错乱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再次脚踏实地时，天旋地转的恶心感直冲大脑，卫冬闷哼一声，身体一软便要向侧面倒去。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力道沉稳。
“没事吧？”
卫冬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强行压下翻涌的胃酸，视野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焦。
他看到扶着自己的是一个神情冷峻的年轻人。
而另一边，之前见过的林七夜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打了个哈欠，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他甩了甩头，挣开那只手，站稳身体，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三人，恢复了专业人员应有的姿态，沉声开口：
“上邪会，伞兵，卫冬。”
林七夜瞥了苏小阳一眼，后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后，林七夜才清了清嗓子，接话道：
“大夏第五特殊小队，副队长，林七夜。”
旁边的雨宫晴辉见状，也跟着报上名号：
“日本祸津刀，【雨崩】刀主，雨宫晴辉。”
“日本……”
卫冬的脑子嗡的一声，他的目光在苏小阳和雨宫晴辉之间来回移动，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迷茫。
他指着雨宫晴辉，又看向苏小阳，试探着问道：
“你们……不是来配合我们，毁灭‘人圈’的吗？”
卫冬还有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没能问出口。
〔你们来毁灭神明创造的“人圈”，怎么还跟“人圈”里的本地土着合作上了？〕
〔这算什么？敌我不分吗？！〕
“人圈？那是什么？”
林七夜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不知道？”
卫冬看了一眼林七夜，一个队伍的副队长居然不知道任务核心？
苏小阳那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僵局：
“卫冬大叔，跟他们说说吧，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得到了苏小阳的准许，卫冬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沉声揭开了那个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这个国家，并非真实存在。”
“它是高天原的众神，利用神器‘八咫镜’创造出的一个巨大幻境，一个被完美粉饰的乌托邦……”
他顿了顿，吐出了那个最冰冷的词汇。
“一个专门用来收割此处居民的信仰之力，就像牧场主圈养牛羊的……”
“人圈”。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小阳和林七夜的目光，都落在了雨宫晴辉身上。
雨宫晴辉的身体僵直。
他的双目在瞬间充血，一根根可怖的血丝从眼白向瞳孔急速蔓延，整双眼睛变得赤红。
“像牲畜一样……圈养吗？”
他低着头，肩膀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一声压抑到扭曲的低笑从喉咙深处滚出，仿佛磨砂的玻璃。
“好……很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卫冬，里面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人圈可以毁灭，我甚至可以亲手来做！但是，这里的居民是无辜的，他们必须活下去！”
卫冬理解他的心情，但现实更为冰冷。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雨宫晴辉的话：
“不可能。”
“五千万人口，不是五千，也不是五万，就算能带他们离开这个镜中世界，现实世界里也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容纳他们。”
雨宫晴辉沉默了。
那片死寂只持续了三秒。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我有办法。”
“传闻中，九柄祸津刀代表着创世的九种灾厄，当它们合而为一时，拥有斩开高天原的力量。”
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与希望交织的火焰。
“既然八咫镜可以创造并容纳一个世界，那么性质相似的祸津刀，在集齐之后，或许……也能成为一个新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