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线是灾祸的痕迹。
既是过往历史的见证。
也是许多人所谓刚刚稳定的和平并不完整的证明。
未能关闭的魔境之门。
被魔物肆虐成废墟的区域。
这里不仅不适合普通人生存。
更是无数魔物盘踞的危险地带。
武林盟以减轻更多损害为由,
数年来联合盟内人士与正派武者共同管理战线。
巧合的是战线距离山西并不太远。
李长老收到仇熙凤的传书后不久便能立即赶到。
「确实能看到裂痕呢。」
眼前巨大敞开的魔境之门。
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只有仇家的主要人物亲自管理。
而且,被授予管理这种特定区域的,唯有仇家。
「怎么是李长老您亲自来了…?」
李长老抵达前线——仇熙凤所在之地已有一个月。
在另一处处理魔物后迟归的仇熙凤见到李长老便问。
看着这样的仇熙凤,李长老发出沙哑的笑声。
「熙凤你不是叫老夫来的吗?漂亮孙女召唤,老夫当然要立刻赶到!」
「…我是说发现异常症状,需要请专家来看看。」
「所以老夫来了嘛!说到专家不就是仇轮大人吗?」
显然是为了摆脱世家而耍的手段。
身为长老竟能如此行事,实在令人称奇。
‘要是弟弟学了这招可怎么得了…’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百忙之中承蒙您前来,非常感谢,李长老。」
无论如何,以李长老的身份确实是专家级别。
单论武力也是触及化境的武者,能帮上忙就好,没有帮不上的道理。
「话说回来…」
李长老捋着胡须凝视眼前魔境。
「这种情况倒是头回见。」
通常多种颜色混杂的魔境之门会模糊不清地晃动,无法窥其内部。
但眼前之物却截然不同。
不仅颜色已异变成浓稠的漆黑。
周围仿佛裂开金箔般的裂纹清晰可见。
「其他地区的门也像这样吗。」
「不。唯独这扇门如此。」
「……嚯哦。」
仇家在前线单独管理的区域共有三处。
这是其中藏有最小魔境门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异常吗。」
「除了颜色变异和周边出现裂纹,目前尚未发现其他问题。」
听完仇熙凤的汇报,李长老微微颔首。
「需先向家主单独禀报。或许是真魔境门即将开启的征兆。」
「少林那边没有联络吗?」
「纵使天眼未曾提及,也不得不防患未然。」
毕竟少林与天眼,终究不可尽信。
李长老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真是蹊跷。
近来总感觉怪事频发。
正如福祸相依那句老话。
让李长老又喜又忧的那个家族混世魔王。
觉醒了正沉睡的才能一飞冲天。
不知不觉已跨过高墙跻身强者之列。
若那小子愿意,定能在比武大会崭露头角博得名声。
虽说过让他惹了祸再回来...终究还是担心啊。
这算是个甜蜜的烦恼。
毕竟对那个不让闯祸偏要闯的小子,反倒说了惹完祸再回来这种话。
「那个…」
就在李长老陷入沉思时。
仇熙凤用试探性的声音轻唤道。
李长老看着欲言又止的她,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阳天过得很好。」
「……咳!」
李长老的话让仇熙凤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仿佛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想问这个吗。」
「不,那个…。」
看着露出尴尬表情的仇熙凤,李长老啧啧咂舌。
那丫头也真是够极端的。
中原早就传遍仇熙凤的性烈脾气相当糟糕的传闻。
但只要是牵扯到她弟弟的事,整个人就会变样。
「你也少操那份心。你又不是父母,总不能把阳天永远搂在怀里。」
「对阳天最宠溺的人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那都是孩子还没清醒时的老黄历了。」
「弟弟现在依然不懂事。」
倒也没错。
最近行为幼稚得让人总忘记这点。
仇阳天连被称为青年的年纪都还没到。
但李长老并未改变主意。
「既然是迟早要当家主的孩子,我的意思是该放他飞就该放。」
“...”
对此仇熙凤似乎也有所领悟,没再强行争辩。
仇阳天继任家主已是既定事实。
虽然现任家主的二女儿仇妍淑和大长老看似另有想法。
但他们的不同意见改变不了什么。
即便仇阳天本人想法不同也一样。
纵使仇熙凤才华横溢且身负异能。
也无法取代仇阳天。
这点她想必也很清楚。
何况仇熙凤原本就对家主之位毫无野心。
她早想着哪天甩开这些累赘逃出家族。
「我只是希望那孩子不用背负沉重的担子。」
「我也这么想,但并不能代他承担。」
家主的业障就是如此。
可以在身旁陪伴,却无法共同分担。
看看现任家主仇铁云也是如此。
他默默承受着肩上的重担。
「你现在做的事,兜兜转转终将成为那孩子的事。」
「我知道。」
只是在那之前。
想让弟弟过得轻松些罢了。
李长老仿佛看穿了仇熙凤的心思,用疲惫的声音对她说道。
「…这份心意也分些给妍淑如何。」
「诶?我都有好好宠着她们呀。」
仇阳天也好仇妍淑也好仇灵华也好。
仇熙凤自认平等地给予着关爱。
见她露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的表情,李长老只能连连摇头。
‘怎么看都不像那么回事’
从平日对待仇阳天和仇妍淑的差别里,李长老看得太清楚了。
连仇妍淑自己也心知肚明,对仇阳天投去的眼神才会充满敌意吧。
「我们经常书信往来,她似乎过得不错。」
「…罢了,当我没说。」
继续这个话题只会原地打转。
李长老决定就此打住。
观察魔境门状态的间隙,仇熙凤又补充道:
「那孩子不懂事,去河南可别闯祸才好。」
听她忧心忡忡的嘀咕,李长老没好气地回道:
「…熙凤你当年闯的祸也不少吧。」
听说差点把龙凤会烧成一片火海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
甚至让那个不苟言笑的仇家家主都把仇熙凤抓来训斥了一顿。
对此仇熙凤一脸委屈地辩解道。
「……谁让他们不知分寸地动手动脚,我就稍微教训了一下。」
「听说你把人家头发都烧光的时候,老夫心里可是咯噔一下啊?」
「既然都烧光了,还不如直接送去少林寺。」
「……这暴脾气到底是像谁呢…等等。」
正叹气抱怨的李长老突然察觉对话中的异常,猛然止住了话头。
紧接着看向仇熙凤问道。
「不过,你怎么知道阳天去了河南?」
“…!”
「我应该还没跟你说过这个消息吧?」
李长老犀利的质问让仇熙凤罕见地露出慌张神色。
她躲开原本对视的目光,脸颊上划过一滴冷汗。
「……熙凤啊?」
「不是的!我就是随口猜的…!」
仇熙凤急着想要解释却不得不闭上嘴。
因为李长老突然出手把她掀翻在地。
咚!
「李长老…!您这是…!」
摔出老远才稳住身形的仇熙凤望向李长老,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因为干涸的地面正被黑暗笼罩。
那绝非原本存在的景象,简直像突然降临一般。
更何况,是如此不祥的征兆。
仇熙凤直到那东西现身都没能感知到气息——这般庞大的存在感竟是此刻才察觉。
若不是李长老立刻推开保护,后果会如何呢。
攀上肩头、掠过脊梁的悚然寒意。
仇熙凤当即要拔剑,但僵住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在那深邃的黑暗中看到了光亮。
正是散发着热浪的李长老。
被热浪染红的躯体,恍若缠绕着火焰般的错觉油然而生。
连仇熙凤的呼吸都被压迫的存在感,因李长老的气息才勉强得以喘息。
李长老燃起热浪提升斗气时,传来了声音。
「久违了,炎牙拳。」
是裹挟黑暗的男人对李长老说的话。
李长老盯着男人,咯噔!地咬紧牙关。
「…你为何会在此处。」
「没想到阁下竟会在此呢。」
「你这混账!」
李长老的吼声震彻四方。
静止的地面开始崩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李长老钢铁般的躯体逐渐膨胀,连精修火功的仇熙凤都感到热浪翻涌,周遭开始被高温填满。
「明明约定过,绝不再露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吧?」
面对李长老的质问,男人短暂沉默后立即浮现笑意。
「啊,那个卑劣的约定啊。现在决定撕毁了,毕竟要办的事堆积如山呢。」
「…你说什么?」
即便李长老厉声反问,男人仍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当巡视的目光最终落在仇熙凤身上时。
发现仇熙凤的男人绽放出灿烂笑容。
「找到了呢。」
漆黑的眼眸里寻不到半点明暗。
如同缠绕的黑暗般,男子的瞳孔诡异非常。
当仇熙凤隐约意识到男子的目标就是自己时。
李长老挥出了拳头。
轰——!
李长老一拳挥出,周遭顿时被劲风席卷。
仅是随手一击便足以改变地形轮廓的强横力道。
触及化境的武者浑厚内力裹挟热浪轰向男子。
「呃啊!」
在拳风迫近前,男子的暗影已笼罩了他与李长老。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厄,便是如此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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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没能护住熙凤。
这是李长老临行前留下的最后陈述。
说这话时李长老脸上凝固的愧疚,令人不忍卒睹。
‘…宫主竟亲临前线?’
那位以深居本宫闻名的黑夜宫主。
宛如暗夜缠身的武学特征。
正是黑夜宫主的独门标志。
虽因未曾亲见,仅是耳闻罢了。
‘且不论这个,为何盯上仇熙凤?’
竟值得黑夜宫主亲自现身掳人。
前世未有的变数尚在其次。
为此李长老险些丧命。
父亲更是亲率剑队踏出世家。
‘完全不明缘由…’
局势糟糕至极。
根本无迹可寻。
[难怪当时什么也没能追问]
‘…毕竟不是追问的场合’
败尊的推荐信有何隐情,戒指又藏着什么玄机。
虽有满腹疑问想质问缘由。
回想起之前那位李长老的表情和氛围,根本什么都问不出口。
‘关于仇折叶也…...’
虽然想打探外界局势的动向。
但眼下实在无法行动。
‘其他长老就算有所动作应该也不至于太危险’
棘手的是现在必须按兵不动的处境。
[直接闯出去不就得了]
就像神老头说的,现在确实能强行突围。
既没有结界阻挡,也没有镣铐束缚身体。
说到底不过是总管的作秀罢了。
毕竟杀害长老确是事实。
在必须这么做的正当理由水落石出之前——
或者说在父亲归来之前,都只能保持现状。
大长老埋在地下的阵法实在坚固。
况且如今仇家战力相对薄弱,突破并非易事。
但也不至于耗费太久时间。
‘孩子们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刚随世家回来就出事,连面都没能好好见。
听李长老说魏雪儿天天以泪洗面。
虽说魏雪儿平时爱笑也爱哭。
正因她并非动不动就哭的性格,反而更让人担心。
南宫霏儿和唐少烈应该会安分待着吧?
但愿如此。
「最棘手的是......」
虽说父亲拖着病体出去了,但能否找到仍是未知数。
我目前掌握的黑夜宫情报极为有限。
其中关于位置的线索更是寥寥无几。
已知的几处也并非被称为本宫的总部。更何况现在这些几乎是无用情报。
过去的我只听说黑夜宫是被武林盟摧毁的罢了。
‘该怎么办….’
我辗转反侧地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东西。
时间已是凌晨,与其睡觉不如练内功来得实在。
但早已无法集中精神了。
或许是因刚才哼哼唧唧折腾太久的缘故。
系在腰间的荷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与其说是蹭掉的,不如说是绑绳老化所致。
正要重新拾起荷包时,一颗珠子骨碌碌从里面滚了出来。
是颗泛着朱红色的小珠子。
「啊,这是。」
见到珠子的瞬间就想起来了。
分明是仇熙凤系在腰间叮嘱我随身携带的东西。
因她说「不带会死」才下意识带着的。
时至今日竟忘了还把它挂在腰带上。
想抓住滚动的珠子时,手突然一颤停了下来。
「…啧。」
因为手上正传来刺痛感并渗着血。
估计是大长老那一战受的伤,到现在才察觉。
伤口不深便没理会,直接捡起珠子。
「说是从行商那儿买的,看着倒挺贵重。」
[就是说啊,看来不是廉价货呢]
说是廉价原石未免太过晶莹剔透。
正端详珠子准备放回荷包时——
嗡——
「嗯?」
[咦?]
珠子发出怪声后开始高频震动。
吱咿咿——!
「这家伙又搞什么…?」
生怕它突然爆裂,慌忙想将珠子扔远些。
那珠子却只是浅浅泛光片刻,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停止了动静。
我端详着这样的珠子,用哭笑不得的声调说道。
「…这个疯女人到底买了什么回来。」
说什么幸运护身符,结果是个会震动的珠子,这算哪门子古怪玩意儿。
莫名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咂了下舌正准备把珠子收回锦囊,转动视线时我的身体突然僵住。
「嗯?」
因为视野里呈现的景象已然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