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井村的土地庙里,油灯的光晕照亮了三个人的脸。铁心坐在矮凳上,用一块沾了油的麂皮,缓缓擦拭着那柄无锋重剑的剑身,动作沉稳。陆轻尘靠墙坐着,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膝上的那对柳叶短刃。义军首领石敢当则盘腿坐在地上,眉头紧锁,面前摊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西北地形草图。
“铁心大师,陆兄弟,”石敢当粗声开口,手指点在地图上西凉军大营的位置,“韩天德那老狗势力大,硬碰硬咱们肯定吃亏。但俺们的人打听到,他往京城送‘货’的队伍,走的不是寻常官道,护卫虽然精悍,人数却不会太多。”
陆轻尘立刻直起身子,急切地问:“有具体路线吗?”
石敢当摇摇头:“那老狐狸狡猾得很,路线是绝密。但俺们可以查!俺手下的弟兄,不少是本地猎户和跑单帮的,对山野小路熟得很。撒出去当眼睛,总能摸到点蛛丝马迹。”
他话锋一转,看向铁心,语气带着恳切:“大师,俺们义军都是庄稼汉出身,不怕死,但打仗的本事确实糙。您能不能……指点指点弟兄们?哪怕教点简单的阵型,怎么躲箭,怎么挖壕沟,都行!俺们不想白白送死。”
铁心擦拭剑身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眼皮,目光扫过石敢当和他身后几个一脸期盼的义军头目。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陆轻尘。
陆轻尘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对石敢当说:“石大哥,探查路线是头等大事,拜托你们了!我和铁心大哥,不会让你们弟兄白白冒险。”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我们可以帮你们干一票大的——袭击西凉军的辎重队!抢他们的粮草军械,既能补充你们,也能狠狠捅韩天德一刀,让他后方乱起来,说不定能牵制他的兵力,给我们救人创造机会!”
石敢当眼睛一亮,用力一拍大腿:“好主意!抢他狗日的!俺早就盯上他们往北边哨卡运粮的队伍了!就是一直没把握下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铁心身上。他才是关键。
铁心沉默着,将重剑缓缓插入身旁一个临时用硬木削成的剑鞘。剑身与鞘口摩擦,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划过一条代表河流的蜿蜒墨线。
“练兵,可以。”他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突袭,要等消息。”
他同意联合,但把前提条件摆得清清楚楚:必须先有苏嫣然运输队的准确消息。否则,一切免谈。
石敢当松了口气,用力点头:“成!就按大师说的办!俺这就把最机灵的探子都撒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苦水井村外围的空地上,气氛变得不同以往。铁心没有教什么高深的武艺,而是让义军们重复最简单的动作: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如何听声辨位,如何快速挖掘简单的掩体,如何用削尖的竹竿对付骑兵。他示范的动作简洁有效,没有任何花哨。义军们起初有些笨拙,但练得极其认真。
陆轻尘的伤好得很快,他开始适应那对轻巧的短刃,在空地上反复练习突刺和闪避,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等待让人焦灼。直到第五天黄昏,一个满身尘土、气喘吁吁的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土地庙。
“首领!大师!有消息了!”探子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光,“摸到了!那支队伍……他们没走旱路!改走水路了!”
庙里瞬间安静下来。铁心擦拭工具的手停住,陆轻尘猛地站起。
探子指着地图上那条河流的下游方向:“他们从黑水河上游的一个秘密码头上的船!船队不大,挂着商号的旗子做掩护,但守卫很严!方向是顺流直下,看这水路……他们的目的地,八成就是京城!”
水路!京城!
陆轻尘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决绝的斗志取代。终于有方向了!
铁心缓缓放下手中的麂皮,目光投向地图上那条奔流向东的河流,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