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无尽的黑暗,还有胸口撕裂般的窒息感。陆轻尘最后的意识,是身体被湍急水流裹挟着撞击到某种坚硬物体,然后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粗糙的摩擦感和隐约的说话声将他从混沌中拉回。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皱纹、被河风和日头晒得黝黑的脸庞,头上包着脏兮兮的布巾。接着,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燥的草垛上,身上盖着件带着汗味和鱼腥气的破旧棉袄。
“嘿!醒了!这小子命真大!”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喜。旁边又围过来几个同样打扮的汉子,个个皮肤粗糙,手脚粗大,好奇地看着他。
陆轻尘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左臂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和更强烈的麻木感。
“别动,别动!”那个最先发现他的老纤夫按住他,端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浑浊的温水,“慢慢喝点水。俺们拉纤回来,看见你趴在河边的烂木头上,就剩一口气了。”
陆轻尘小口啜饮着温水,冰冷僵硬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神智也清晰了些。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简陋的河滩窝棚,用芦苇和旧船板搭成,外面传来运河流水的声音。救他的是几个在运河上靠拉纤为生的苦力。
“你胳膊上的伤不对劲,乌紫乌紫的,”另一个年轻些的纤夫凑过来看了看,“像是中了啥毒?俺们这有个土法子,你忍着点疼。”
说着,那老纤夫从一个破瓦罐里挖出一坨黑乎乎、气味刺鼻的药膏,不由分说地敷在陆轻尘的伤口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陆轻尘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然后,他们又拿来一小碗浑浊的烧酒,硬是给他灌了几口。烈酒入喉,如同火烧,却也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弱。
这些粗犷的救治方法看似简单粗暴,却意外地有效。伤口那麻木扩散的感觉似乎被遏制住了,剧痛过后,反而有一种诡异的清醒感逐渐回归。
“嫣然……”陆轻尘猛地抓住老纤夫的手臂,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急切的恐惧,“和我一起落水的……姑娘……你们看到她了吗?”
纤夫们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老纤夫叹口气:“就看见你一个趴在那木头上,没见着别人。这段河水急,下游还有漩涡,人冲散了……难说啊。”
陆轻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毒素和寒冷的河水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连抬起手臂都异常困难,更别说站起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苏嫣然不会水,她被冲到了哪里?是生是死?
他望着窝棚外流淌的运河,河水浑浊,奔流不息,带走了他最重要的人,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重重地倒回草垛上,只能急促地喘息,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