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公主。”皇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安柔正从洐王手中接过荷包,闻言抬头:“皇后娘娘?”
“你这荷包上的珍珠眼,倒是让本宫想起个事儿。”皇后抚着荷包上的鸳鸯,慢声道,“前日尚宫局送来些南洋进贡的砗磲珠子,说是要给各宫主位做头面。本宫瞧着这珠子大小,倒与荷包上的珍珠眼相仿——靖和公主若有兴趣,不妨去尚宫局挑些,回头给你绣个更精致的荷包?”
安柔垂首应下,静姝却觉喉间发紧。皇后这话明里是夸安柔,暗里却似在提醒她:纵使绣工再好,终究比不过宫中贡品。她咬了咬下唇,强撑着笑道:“靖和公主手艺精巧,静姝……静姝自愧不如。”
“静姝姑娘太谦了。”德妃又插话道,“你绣的屏风,连本宫都瞧着喜欢。洐王,你儿时不是最爱看静姝绣东西么?如今她绣了这‘松鹤延年’给太后,你该好好谢她才是。”
洐之起身,正要行礼,太后却摆了摆手:“自家孩子,谢什么?”她目光落在洐王腰间,“倒是洐之——”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你腰间那荷包虽好,终究是女子之物。哀家前日得了一柄和田玉的折扇,上头刻着‘松风竹韵’,倒与你书房那幅《寒松图》相配,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洐之眸光微动,屈膝道:“孙儿谢皇祖母赏赐。”
静姝听着,心头又是一紧——太后赏的是和田玉折扇,与她那屏风上的松鹤倒也相衬,可……可那荷包分明是安柔送的,太后却只字不提让洐王换下,反倒另赏了折扇。她低头盯着自己裙摆上的绣纹,心想:太后究竟是更喜欢安柔,还是……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正想着,忽听太后又道:“静姝,哀家记得你母亲是江南刺绣大家?你这一手绣活,倒是随了她。”
静姝忙抬头:“回太后,母亲常说,绣品如人心,须得倾尽心意方成。静姝……静姝绣这屏风时,只盼太后能欢喜。”
“哀家自然欢喜。”太后微笑,目光却似有深意,“你母亲若知道你为哀家绣这屏风,怕是要心疼你熬坏了眼睛。”
“母亲常教导静姝,为长辈尽孝是本分。”静姝轻声应道,余光瞥见洐王正低头把玩着荷包上的流苏,心头一阵酸涩。她咬了咬唇,忽然鼓起勇气道:“太后……静姝……静姝能否求个恩典?”
殿内顿时一静。
太后挑了挑眉:“哦?什么恩典?”
静姝跪下,额头抵在手背上:“静姝……静姝想常伴太后左右,为太后分忧解劳。”
太后沉默片刻,忽地轻笑一声:“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哀家若让你常伴左右,你母亲怕是要怪哀家抢了她的宝贝女儿。”
“母亲不会的!”静姝急忙抬头,“母亲常说,能伺候太后是福分……”
“好了。”太后打断她,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洐王身上,“洐之,你觉着如何?”
洐之微微一怔,随即起身道:“孙儿以为,张小姐一片孝心,皇祖母若允了,倒是她的福气。”
静姝心跳如擂,耳尖红得滴血。她偷偷抬眼,却见洐王神色如常,并无半分异样。她攥紧帕子,心想:殿下……您可曾明白,我求的不仅是常伴太后左右,更是……更是想常伴您身侧啊……
太后却未立刻答话,而是慢声道:“静姝是哀家的侄孙女,自小在哀家跟前长大,哀家一直将她当亲孙女疼。如今她年岁渐长,哀家总想着,该为她寻个好归宿……”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静。
静姝心头狂跳,脸颊滚烫,忙低下头,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太后……太后这是要替她做主了?她悄悄抬眼,却见洐王正望着她,目光温和却无波澜。她心头一紧,忙又低下头,心想:殿下……您可会明白太后的心意?
“皇祖母。”洐之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却坚定,“孙儿已娶靖和公主为妻,此生不愿再纳妾室。”
静姝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却见洐王正望着她,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她心头一凉,指尖发颤,心想:殿下……您竟如此决绝?可太后明明……
“洐之!”太后脸色微沉,“静姝是哀家的侄孙女,人品才貌皆是上乘,你……”
“皇祖母!”洐之声音依旧温和却坚定,“孙儿与靖和公主情投意合,不愿因纳妾之事伤她心意。张小姐若愿常伴皇祖母左右,孙儿自当以礼相待;但若论婚事……孙儿此生,只愿与靖和公主一人共度。”
静姝听着,眼眶忽然一热。她忙低下头,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殿下……您竟如此直白地拒绝了我?可太后明明……
“你……”太后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见德妃忽然轻笑一声,道:“太后,洐王与靖和公主新婚半年,自是如胶似漆。静姝姑娘这般好的人儿,何愁寻不到好归宿?您若真疼她,不如替她另择佳婿,岂不是更好?”
太后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德妃说得是。静姝,哀家既疼你,便不会勉强你。你若有心上人,只管告诉哀家,哀家自会为你做主。”
静姝心头一酸,忙磕头道:“静姝……静姝多谢太后关怀,只是……只是静姝如今只想常伴太后左右,尽尽孝心,其余……其余暂不敢想。”
太后微微颔首,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惜,抬手示意她起身:“罢了,你这孩子向来心思重,哀家也不逼你。只是,若有朝一日你遇上了心仪之人,可莫要瞒着哀家。”
静姝缓缓起身,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轻声道:“静姝谨记太后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