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落地的刹那,苏沅的面容猝不及防撞入眼帘——眉如远黛蘸秋水,眸若含星映月华。
纵然脸色苍白,唇瓣失色,那点惊心动魄的美仍如碎玉落镜,撞得人心口一窒。
而苏沅透过那层朦胧的青光,也看清了来人。
是个极俊朗的男子,玄衣墨发,额间渗着薄汗,衬得眉眼愈发清冽。
他的眼神本是焦灼急切,此刻却因惊讶而微微睁大,长睫在烛光下投下浅浅阴影,鼻梁高挺,唇线紧抿,纵然被镜灵操控得身形微颤,那份挺拔如松的气度仍未散。
苏沅哑着嗓子,带着一丝希冀颤声问道:“你……你是师姐派来的吗?是云裳师姐……让你来救我的?”
话音刚落,柳忘期伸来的手猛地顿在半空,眼中青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是被这名字刺中了某处。
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镜灵的力量死死扼住,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听不真切。
苏沅的心沉了沉,意识到他被镜灵控制了。
就在这时,柳忘期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伸来的手竟转而狠狠掐向自己的眉心!
那处是神识凝聚之地,这一下显然用了狠劲,镜灵的青光在他眼底瞬间黯淡下去,露出一小片清明。
“是……”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咬着牙,字字艰难,眉心被掐出一道红痕,眼底青光与清明反复拉扯,“她……带着玉佩,就在外面。”
苏沅浑身一震,悬着的心骤然落地,眼眶瞬间红了。
原来不是幻觉,师姐真的来救她了!
可看着他被镜灵折磨得青筋暴起的模样,她又急得发颤:“有没有办法解开我被封的灵力!我不受它控制!这镜子邪门得很,它会吞掉你的神识——”
话未说完,柳忘期突然闷哼一声,掐着眉心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开,眼底青光再度暴涨,几乎要将那点清明彻底吞没。
他踉跄着朝苏沅扑来,双手直取她颈间——那是镜灵在逼他下杀手,用她的血彻底祭镜!
“别!”苏沅猛地偏头躲开,被捆在椅背上的手拼命挣扎,红绸勒得手腕生疼。
慌乱中,她瞥见梳妆台上散落着几枚银簪,那是刚才被强行换上嫁衣时,丫鬟随手丢在那儿的。
她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镜灵属阴邪,最惧纯灵之气,她虽是半妖,但身怀麒麟血脉,对付小小镜灵绰绰有余。
千钧一发之际,她调整好角度,用尽全力借着身体晃动的惯性撞向梳妆台,一枚尖锐的银簪顺利落到她手中。
她用手指摸索到银簪,用力划出一道口子,顿时掌心鲜血直流。
同时试图唤回柳忘期的神志,“我的血有用,快喝下!”
柳忘期的动作猛地一滞,鼻腔里涌入一股清冽的血气,那气息与云裳玉佩上的灵力隐隐相契,竟让他识海中翻腾的黑雾瞬间凝滞了半分。
他混沌的意识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循着声音艰难地转头——只见苏沅被绑在椅子上,艰难的挪动着流血的手掌,掌心的血珠滴落在镜面上,溅起细碎的红光。
“喝……喝下……”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镜灵显然察觉到了威胁,猛地加重了对柳忘期的控制。
他的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张口。
可那双被青光覆盖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是苏沅掌心那抹刺目的红,是她语气里的焦灼,像一把钥匙,正撬动着他被禁锢的神智。
“唔……”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苏沅逼近,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苏沅突然疯狂挪动身体,不管不顾地将流血的手掌按向他的唇。
温热的血珠渗进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那一瞬间,柳忘期只觉识海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引燃了所有残存的清明。
淡青色的灵力骤然爆发,将他周身的黑雾震得四散开来。
柳忘期猛地睁开眼,眼底的青光彻底散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清明与惊悸。
他下意识按住苏沅仍在流血的手掌,声音因刚挣脱控制而沙哑:“你……”
话未说完,便见她掌心的血迹正顺着两人相触之处,化作淡淡的红雾融入他的灵力圈。
那红雾竟与他的淡青色灵力完美相融,让原本渐显微弱的光芒骤然炽盛,将周遭反扑的黑雾逼得连连后退。
“你的血……”
柳忘期心头巨震,她的血居然能与他的灵力相融?!难道她也是先天灵体?
苏沅疼得脸色发白,却咬着唇摇头:“先别管这些!快给我松绑,我们一起出去!”
柳忘期赶紧给她解绑,递过去一瓶聚灵丹,顺便从自己衣衫撕下一块布,给她简单包扎掌心的伤口。
苏沅服下聚灵丹后,灵力顷刻间恢复,只是眼下的场景让她犯了难。
黑雾散尽后,镜中世界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残垣断壁在虚空中漂浮。
柳忘期扶着苏沅站稳,环顾四周——刚才还疯狂作祟的镜灵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邪气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它……跑了?”苏沅攥紧手中的银簪,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没有镜灵的阻拦,本该是好事,可这诡异的安静却让她心里发毛。
柳忘期皱眉探查四周,神识扫过每一处角落,却连镜灵的气息都捕捉不到。
“不对劲,”他沉声道,“镜灵与这镜中世界共生,除非彻底消亡,否则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脚下碎裂的镜面残片上,“它在躲。”
“躲?”苏沅不解,“躲起来我们怎么出去?”
“它在等。”
柳忘期指尖凝起灵力,在虚空中画出一道符文,符文刚成型便被无形的力量撕碎,“它在等我们灵力耗尽,等我们自乱阵脚。这镜中世界是它的主场,只要它不现身打开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这里的虚无吞噬。”
苏沅的心沉了下去,低头看向掌心的血迹——刚才情急之下流的血已经凝固,那股与柳忘期灵力相融的暖意也渐渐淡去。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嫁衣袖中摸出半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