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的清晨总带着几分凉意,青禾端着洗漱水走进苏沅房间时,见她早已坐在案前,手里攥着徐家商队送来的密报,眉头紧紧锁着。
案上堆着厚厚的账册,旁边的烛台还残留着昨夜未燃尽的烛泪——这已是苏沅连着第三日熬夜处理事务了。
“小姐,您又起这么早?周公子今早还问起您,说您这几日都没去书房,想看看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青禾一边摆放洗漱用品,一边轻声说道。
苏沅握着密报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平静,语气淡淡:“我近日要核对商队的秋汛账目,还要帮嘉兰整理二皇子的行踪记录,实在没空,你替我回了周公子,就说我一切安好,让他安心养伤。”
青禾看着她刻意回避的样子,心里也明白几分——自从那日在书房发现玉佩后,小姐就总找借口避开周公子,连往日里亲手给周公子送药、换药的事,也都交给了她来做。
她想劝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苏沅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清晨天不亮就去商队的账房核对账目,午后要么去城郊的徐家粮庄查看库存,要么就关在房间里整理盛嘉兰送来的密信,连陪枫儿玩耍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枫儿拿着画好的图纸找到苏沅时,见她正对着一叠账册皱眉,小脸上满是委屈:“姑姑,你好久都没陪我玩了,周夫子也说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枫儿了?”
苏沅放下笔,蹲下身抱住枫儿,语气软了几分:“姑姑没有不喜欢枫儿,只是姑姑最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等忙完了,就陪枫儿和周夫子一起去买糖画,好不好?”
枫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补充道:“那姑姑也要多陪陪周夫子,周夫子背上的伤还没好,上次我还看到他偷偷摸伤口,好像很疼的样子。”
苏沅的心轻轻一揪,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摸了摸枫儿的头:“姑姑知道了,你先去找青禾姐姐玩,姑姑再忙一会儿就陪你。”
待枫儿离开,苏沅重新坐回案前,却怎么也看不进账册了。
她想起这几日刻意避开周初霁时,他眼底的失落;想起他受伤时,自己明明心疼得厉害,却还要装作冷淡;想起那枚刻着“雨”的玉佩,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乱。
她不是不想问,只是不敢——她怕一问,就会打破现在的平静;怕周初霁真的有不得已的隐瞒,让这段日子的信任与情愫都成了泡影。
与其如此,不如先把精力放在扳倒二皇子和贵妃上,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探寻真相。
傍晚时分,苏沅从账房回来,刚走到回廊,就看到周初霁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包刚采的草药,似乎在等她。
见她回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被担忧取代:“你这几日都在忙商队的事?我听青禾说你天天熬夜,脸色都差了许多。”
苏沅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尽量平淡:“商队的账目不能耽误,嘉兰那边也需要我帮忙,周公子不用惦记我,好好养伤就好。”
说完,她不等周初霁再开口,便匆匆绕过他,快步走回了房间。
周初霁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手里的草药慢慢垂了下来。
他知道苏沅在避着他,或许是为了那枚玉佩,或许是为了他未说出口的秘密。
他轻叹一声,眼底满是无奈——他多想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她,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房间里,苏沅靠在门后,听着廊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渐渐落下的夕阳,轻声自语:“周初霁,你到底是谁?你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夜色渐浓,徐府的灯火一盏盏亮起,苏沅房间的烛火却直到深夜都未熄灭。
她知道,这样的刻意疏离不会太久,可在真相揭开之前,她只能这样,一边忙着复仇的部署,一边在心里默默消化着那份疑虑与不安。
深秋的寒风卷着落叶,拍打在徐府的窗棂上。
苏沅坐在案前,手里攥着盛嘉兰送来的密信——上面写着二皇子已暗中调遣边境亲兵,计划在月底的祭天大典上动手。
她盯着信上的字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连日熬夜的疲惫与心中的忧虑像潮水般涌来,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姐,您已经两天没好好合眼了,先喝碗粥再忙吧?”青禾端着粥走进来,见苏沅脸色惨白如纸,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连忙上前扶住她,“您要是倒下了,徐家和小小姐可怎么办啊?”
苏沅想勉强笑一笑,却连嘴角都提不起来,她刚要开口说“再等等”,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青禾惊呼一声,伸手去扶,却只接住她软下来的身体,案上的密信和账册散落一地。
“小姐!小姐您醒醒!”青禾的哭声惊动了庭院里的周初霁。
他刚从后山采药回来,听到动静,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房间,看到倒在青禾怀里、毫无声息的苏沅,心脏猛地一缩。
他快步上前,手指搭上苏沅的脉搏——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气息也浅得吓人。
“快!把她扶到床上去,再去请太医!”周初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沅抱到床上,解开她的衣襟,用银针暂时稳住她的气息,眼底满是自责与心疼,“都怪我,明知她身子弱,还让她独自扛这么多事……”
太医赶来时,苏沅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诊脉后,太医摇着头叹气:“徐小姐本就气血亏虚,又连日劳累、思虑过度,导致心火郁结、脾胃失调,若是再晚一步,怕是……”
他开了一副急救的药方,又叮嘱道,“这三日是关键,需得有人日夜守着,按时喂药,若能醒过来,后续再慢慢调理;若是醒不过来……”
后面的话,太医没敢说出口,只重重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周初霁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苏沅床边。
他亲自煎药,用小勺一点点将药汁喂进她嘴里;她发烧时,他用温水浸湿帕子,一遍遍敷在她的额头;她偶尔因梦魇蹙眉,他就坐在床边,轻声念着她平日喜欢的诗词,试图安抚她不安的心神。
枫儿每天都趴在床边,小手握着苏沅的手指,大眼睛红红的:“姑姑,你快醒醒好不好?枫儿不吵你了,也不要糖画了,你醒过来看看枫儿好不好?”
青禾看着周初霁眼底的红血丝和日渐憔悴的脸,忍不住劝道:“周公子,您也歇会儿吧,小姐要是醒了,看到您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周初霁却只是摇摇头,目光紧紧锁在苏沅苍白的脸上:“我没事,我要等她醒过来。”
他想起苏沅之前刻意避开他的样子,想起她看到玉佩时的疑虑,心里满是愧疚,“等她醒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她,再也不瞒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