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的路比来时平缓,林间的风也添了几分柔和。
苏沅走在中间,话匣子一打开便没停过,先指着路边开得细碎的蓝星草笑:“凌道友你看这个,捣成汁能敷伤口,我弟弟以前总采来晒干存着,说比普通伤药管用。”
凌月顺着她的手看去,眼里满是好奇:“真的吗?我只知道它好看,没想到还有这用处。”
“那可不。”苏沅脚步没停,又聊起别的,“我师傅以前带我们去雾隐谷历练,那儿的妖兽才有意思,明明是火属性却偏偏喜欢躲在冰洞里,每次抓它都得先破冰,折腾得很。”
她边说边比划,连当时师傅无奈的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凌月阵阵发笑。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秘境里的草药聊到宗门里的趣事,凌月说起凌霄宗后山的桃花林,苏沅就接话讲云雾山的雪景。
偶尔凌月提到修炼时遇到的瓶颈,苏沅会结合以往的练剑经验,随口提点两句“灵力运转别太急,像挥剑时那样顺气脉走”,听得凌月连连点头。
走在稍后方的容迟,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苏沅。
他看着她与凌月说笑时眼角弯起的弧度,留意到她每走几步就会下意识扫一眼周围的草木——看似随意的动作,实则在探查环境。
听到她聊起草药和历练时,语气自然细节详实,不像是编造;甚至她握剑的姿势,哪怕是走路时,手指也始终虚扣剑柄,指尖贴在磨得泛白的青绳上,显然是常年练剑养成的习惯。
他还注意到,苏沅聊得再投入,也没漏过关键信息。
凌月提过“大师兄法术最厉害”,她只笑着应“看得出来”,没追问半句凌霄宗的事;说起与弟弟走散,也只说“进来时被空间扭分开”,没提弟弟的修为或来历。
这份看似碎嘴下的分寸感,让容迟心里的观察多了几分郑重。
偶尔凌月问起苏沅的剑法,苏沅也只轻描淡写带过:“瞎练的,师傅教得杂,能砍魔兽就行。”
话落还冲凌月眨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以后遇到打不过的,你放雷我挥剑,保管没问题。”
凌月被她逗得笑出声,没察觉容迟眼底的思索又深了些。
他总觉得,苏沅身上藏着比表面更复杂的东西,她的爽快、碎嘴,或许都真实,却也像一层恰到好处的壳,让人看不清内里。
直到前方传来潺潺水流声,苏沅停下脚步转头笑:“到啦!先歇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接点干净水。”
容迟才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忖着接下来要更留意她的举动。
溪边的青石台上,三人各自掬了捧清水泼在脸上。
微凉的溪水带着山间灵气,冲去脸颊沾染的血污与尘土,连紧绷的神经都跟着松快了几分。
苏沅抬手擦去脸上的水珠,刚想开口说水很干净,就见凌月盯着她的脸,眼睛倏地睁大:“施道友,你……你洗干净脸后,看着也太清爽了吧!”
苏沅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脸颊——她本就生得利落,眉眼清亮,只是之前沾了灰显得有些狼狈,此刻尘垢尽去,额间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反倒衬得那双眸子更亮。
她笑着打趣:“哪有,是溪水洗得干净,你才是呢,凌道友这模样,一看就是凌霄宗的娇俏师妹。”
凌月被说得脸颊微红,低头看了眼水中的倒影——浅紫色法袍虽还沾着些草屑,但脸上白净了,眉梢眼角的灵气都露了出来,确实比刚才清爽太多。
苏沅转头看向容迟,一时间看直了眼,忍不住“呀”了一声:“容道友你也是!刚才没注意,你洗了脸后,看着更……更俊朗了!”
容迟刚用帕子擦完脸,闻言微微一怔。
他素来沉稳,平日里要么是练法术要么是处理宗门事,极少在意容貌,此刻被苏沅一提,才隐约察觉溪水似乎格外清透。
他看向水中倒影,月白长袍沾了些水汽,脸色虽还有几分薄红,却没了之前的凝重,倒真多了几分温润。
旁边凌月嘿嘿一笑,“是呀,虽然大师兄看着高冷,但是宗门里还是有一大批师姐们暗恋他呢!”
容迟被两人说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溪水灵气充沛,洗去尘垢是自然,我们休整得差不多了,还是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安全的宿营地,天黑后秘境里的魔兽会更活跃。”
凌月连忙点头附和,苏沅也收了笑意,目光扫过溪边的树林:“那我们分头看看?以溪水为界,我去东边,容道友去西边,凌道友留在这里照看东西,一刻钟后回来汇合?”
“好。”容迟应下,三人各自行动。
走之前,凌月还忍不住多看了苏沅两眼,小声嘀咕:“施道友不仅剑法厉害,长得也好看,要是进了宗门,肯定也很受欢迎……”
一刻钟后,三人在溪边汇合。
苏沅率先开口:“东边有片背靠岩壁的空草地,岩壁能挡夜风,周围也没发现魔兽踪迹,很适合扎营。”
容迟也点头附和:“西边草木太密,容易藏隐患,施道友说的那处更稳妥。”
凌月早已把随身携带的帐篷法器取了出来,闻言立刻跟着两人往东边走。
到了空草地,容迟抬手凝出冰刃,利落砍断周围半人高的杂草,清理出一片平整地面。
苏沅则帮着凌月展开帐篷,指尖灵力轻点,折叠的布料便自动撑开,很快搭起两顶小巧的青色帐篷。
等帐篷搭好,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苏沅从储物袋里翻出几块干燥的木柴,凌月则用雷术引火,不多时便燃起一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得三人脸上暖融融的。
容迟拿出宗门备好的辟谷丹,分给两人:“秘境里食材难寻,先吃辟谷丹垫着。”
苏沅接过辟谷丹,却没立刻吃下,反而从储物袋里又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酥脆的芝麻饼:“我弟出发前塞给我的,说总吃辟谷丹嘴里没味,你们也尝尝?”
凌月眼睛一亮,接过一块咬了口,脆生生的芝麻香在嘴里散开,忍不住赞道:“好吃!比辟谷丹香多了!”
容迟也接过一块,慢慢嚼着,眼底的疏离又淡了几分。
三人围坐在篝火旁,偶尔聊几句秘境的传闻,大多时候是苏沅和凌月说笑,容迟安静听着,时不时补充两句关于魔兽习性的提醒。
夜风吹过林间,带着溪水的凉意,篝火噼啪作响,倒比预想中多了几分安稳。
临近子时,苏沅提议轮流守夜:“我守上半夜,容道友守下半夜,凌道友年纪小,先去帐篷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赶路。”
凌月本想推辞,却被苏沅推着进了帐篷。
等帐篷的帘子落下,苏沅往篝火里添了些木柴,握着剑坐在篝火旁,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树林里,思绪却飘向远方。
容迟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看着她警惕却不紧绷的侧脸,低声道:“施道友放心,下半夜我会警醒些。”
苏沅转头冲他笑了笑:“有容道友在,我自然放心。”
篝火的光映在两人脸上,一时只剩风吹树叶的轻响,为这秘境之夜添了几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