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手还抓着车门把手，手指用力得发白。车子刚停稳，引擎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三号车的驾驶座亮起一点光，艾米已经坐了进去，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系统记录。他没动，眼睛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
凌昊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臂拦住了。
“你去后面。”陆烬说。
凌昊停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啊？”
“帮艾米看着系统。”陆烬的声音不大，但很冷，“别再让别人黑进来。”
空气一下子变紧了。凌昊本来想笑，可看到陆烬的脸绷得很紧，就把笑收了回去。他没说话，转身朝后车厢走，拉开门坐了进去。
石头已经在后排坐着了，右臂包着绷带，血渗出来一圈。他看见凌昊进来，想往旁边挪一挪，结果牵动了肩膀，疼得闷哼了一声。
“别动。”凌昊低声说，靠着座椅坐下，肩膀几乎贴到前排。
陆烬没回头，抬手拉上了前后隔开的帘子。他坐进副驾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变得很沉。
车子重新启动，履带压过地上的碎玻璃和弹壳。艾米小声说：“监听频道清了，暂时没人追踪。”陆烬点点头，手放在安全带上，指尖有点凉。
后面的车厢里，凌昊刚要开口，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息漫了过来。
不是攻击，也不是爆发，却像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盖住了整个后座。有硝烟味，还有铁锈味，很淡，但到处都是。Alpha会警觉，beta会觉得紧张，omega则会本能地感到压迫。
石头呼吸一紧，立刻坐直身体，不敢出声。他知道这是谁的信息素——没有敌意，但比敌意更重。这是一种命令，一种界限，不容反驳。
凌昊的笑容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这股压力，也能闻到里面一丝淡淡的焦糖甜味——那是属于他的味道。但现在，这点甜被浓浓的硝烟盖住，像是被故意藏起来了一样。
他张了嘴，话还没说出来，喉咙就像被堵住了。
不能说，也不该说。
他明白陆烬在做什么。这不是针对他，而是要重新定下规矩。战斗结束了，情绪过去了，指挥官必须回到位置上，哪怕心里也不平静。
他慢慢靠向座椅，不再靠近前排。双手放在膝盖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后面安静下来。只有车子的声音，风吹进破窗的呼呼声，还有金属冷却时发出的轻微响动。
天色渐渐暗了。远处的山连成一片，像一道黑线横在天边。
陆烬一直没动，直到他看见窗外一块岩壁的形状。他突然睁眼，盯着看了几秒，伸手按下通讯键。
“左转。”
艾米愣了一下：“地图上没这条路……”
“我知道有条旧矿道。”陆烬语气很平，“进去是洞穴，封闭的，好守。今晚就在那儿过夜。”
说完，他直接断了通讯。车队慢慢转向，履带碾过碎石坡，驶进一条窄窄的山缝。
藤蔓挂在车顶上，沙沙作响。五分钟后，一个被枯枝半遮住的洞口出现在前面。洞不高，只能容一辆车通过，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多深。
陆烬第一个下车，站在洞口看了看四周。风穿过树林，带着湿土的味道。他看了下手腕上的探测仪，数值正常，没有生命反应。
“都下来休息。”他转过身，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到了，“照常轮班警戒，两人一组，两小时换一次。”
石头扶着车门下车，左手撑着膝盖才站稳。艾米背着设备包快步跟上，开始搭通讯设备。她把天线插进岩缝，调频率。
凌昊最后一个下车。
他站在洞外，看着陆烬笔直的背影。那人正蹲在地上检查洞里的痕迹，动作利落，神情专注，好像车上释放信息素的人不是他，好像刚才的疏远也不存在。
可凌昊知道，那不是假的。
他知道陆烬在躲什么——不是躲他，而是躲那种失控的感觉。那种明明想推开又忍不住靠近的矛盾，那种战斗结束后悄悄冒出来的依赖。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散开。
然后他走进洞里，脚步很轻，没打扰任何人。
洞里面比外面大，顶很高，墙是粗糙的石头，地面平整，应该是以前采矿留下的路。角落堆着几块旧支架，中间有一片空地，够大家休息。
艾米很快装好灯，暖黄的光照亮了四周。石头靠着墙坐下，解开绷带看伤口。艾米走过去递消毒水，小声问情况。
凌昊站着没动。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陆烬。
那人正蹲在洞口附近，用刀剥开一段电线外皮，测接地电阻。动作熟练，脸色冷静，好像刚才用信息素压制全车的人和现在这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
可凌昊记得那丝焦糖味。
记得他在战场上冲进敌人中间的背影。
记得他握着自己手时掌心的温度。
他一步步走过去，停在陆烬身后半步的地方。
“你不累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陆烬没回头，继续拧接头。
“我说，你不累吗？”凌昊又问一遍，“一直硬撑，装作没事。”
陆烬的手顿了一下。
他慢慢站起来，转过身，眼神平静得像冰。
“我没装。”
“那你为什么让我坐后面？为什么要用信息素压住我们？为什么现在又要改路线？”凌昊上前半步，“你在怕什么？怕我说一句，你就心软？”
陆烬盯着他，很久才低声说：“这里是战区边缘，随时可能再被打。我需要安静，也需要控制。”
“所以所有理由都是任务？”凌昊冷笑，“包括不让我靠近你？”
洞里一下子静了。
艾米停下了手里的活，石头也抬起头。
陆烬没回答。
他抬起手，指向洞深处的一条岔路。
“你要不想守外面，就去那边睡。”他说，“明天一早出发，别耽误。”
说完，他转身走向洞口，重新站定，望着外面越来越浓的黑夜。
凌昊站在原地，拳头一点点攥紧。
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再拖了。
他知道，今晚不说清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个背影，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