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后颈还热着，那里有凌昊手指留下的温度。血从腺体边上渗出来，顺着锁骨流进衣领。他没去擦，也没皱眉。疼让他更清醒。
大厅里没人说话。屏幕黑了，但厉北辰刚才说的话还在压着所有人的心。大家都在等，等有人先开口。
陆烬动了。
他抬起左手，轻轻推开凌昊放在他后颈的手。动作很轻，像是怕吓到谁。然后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凌昊已经在看他了。眼睛半眯着，看起来懒洋洋的，可眼神很亮，一直盯着陆烬的脸。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陆烬垂在身侧的手握住了。
陆烬也回握了。
接着，他站了起来。
动作不快，也不大声。但他一站起来，整个大厅的气氛就变了。守望之地的人停下翻文件的手。复兴城的代表抬起了头。希望要塞那边，凌云的身体僵了一下。
陆烬没看别人。他只看着那块黑掉的屏幕。
“我们不需要那种保护。”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我也不会让一个有野心的人控制我们。”
他说完顿了一下。呼吸沉了些，肩膀展开，背挺得笔直。他不是求谁，也不是谈条件。他是直接告诉所有人。
“我们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大厅安静得能听见风声。钱万有的手停在终端上，苏娜嘴角抽了一下。和弦还是闭着眼，但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陆烬最后说：“如果你们非要来管，那就试试看。”
说完，他没有坐下。
凌昊还坐着。他没抬头，也没出声。他低着头，用拇指慢慢摩挲陆烬的手背，一根根分开他的手指，又合拢，像是在确认这双手是不是真的在他手里。
他的信息素慢慢散开。是雪松的味道，开始很淡，后来越来越浓。它不攻击人，却像一道墙，把他们两人围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目光、敌意，都被挡在外面。
凌云站在希望要塞的位置，右臂的旧伤突然疼了一下。他没动，只是死死盯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
厉北辰不在现场，他是投影出现的。可他的存在感还在。那种压迫感不但没消失，反而因为陆烬的拒绝变得更重了。
但陆烬没退。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解释、妥协、谈判——这些词在厉北辰提出条件的时候就已经没用了。对方要的不是合作，是要控制。要把他和亚当变成听话的工具。
他不是工具。
他从来都不是。
凌昊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这个动作很小，但陆烬明白。他在说：你做得对。
陆烬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凌昊没抬头，还在摆弄他的手，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那一笑很短，很快就没了，但让陆烬心里松了一下。
他慢慢坐了下来。
坐下时，左手无意识碰了下耳后的腺体。那里还在流血，疼也没停。但现在不重要了。他靠在椅背上，背挺直，眼睛睁着，看着前方。
没人再说话。
和弦依旧闭眼，但她的呼吸变了。她在听，也在感受。她知道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拒绝，是撕破脸的第一步。
钱万有开始打字。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记录全过程。他在算风险，也在想利益。断刃基地和希望要塞对立，对复兴城来说未必是坏事。乱中才能找到机会。
苏娜站在他旁边，曼陀罗味的信息素悄悄飘向陆烬。可刚碰到雪松和硝烟混在一起的气息，就被弹开了。她眼神一冷，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凌云没移开视线。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陆烬脸上。那个omega，本该听话顺从，却一次次挡在他弟弟面前，违抗他父亲的命令。凭什么？
他想起小时候的凌昊。安静，听话，从不敢反抗父亲。可现在呢？为了这个男人，逃婚，对抗命令，甚至和整个要塞作对。
荒唐。
可笑。
可恨。
他拳头攥紧，又慢慢松开。现在不能动。父亲没下令，他不能动手。
但总有一天。
陆烬感觉到那道视线。他没躲，也没回看。他就坐着，手还在凌昊手里，体温互相传递。他们的信息素没有冲撞，而是慢慢融在一起，形成一种稳定的气息。它不攻击，也不示弱。它只是存在，告诉所有人——我们是一起的。
凌昊终于抬起头。
他看了陆烬一眼，眼神很软，很快又移开。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把陆烬的手拉近，用脸颊轻轻蹭了下手背。
这个动作很亲，也很挑衅。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他只想让陆烬知道，他在这儿，不会走，也不会放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绳子，随时会断。
突然，主控台“滴”了一声。
屏幕亮了。
厉北辰的脸又出现了。这次他脸色更冷，眼神像刀一样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烬身上。
他没说话。
就那么看着。
几秒后，他的目光移到凌昊脸上。
父子对视。没有问候，没有表情，只有无声的对抗。
凌昊没避开。他还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玩陆烬的手指。
那个笑很轻，却带着明显的不屑。
厉北辰的眼神变了。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眼里有了怒气。但他没发火。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二十四小时。”
然后屏幕又黑了。
这次，没人再出声。
凌云站在原地，右手狠狠砸向墙壁。金属发出闷响。他右臂的伤口裂开了，血浸湿了袖子，但他感觉不到疼。
钱万有合上终端。苏娜转身走向休息区。和弦依旧闭眼，但她的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扶手上，像在数时间。
陆烬靠在椅背上，呼吸平稳。他的左手还按着腺体，指尖沾着血。凌昊看到了，抬起他的手看了一眼，然后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掉。
他们的手又握在一起。
谁都没有松开。
门外风更大了，拍打着墙。角落的通风口嗡嗡响。
陆烬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热。
他微微偏头。
凌昊靠了过来，嘴唇几乎贴着他耳朵，声音很轻：“你说得对。”
陆烬没回答。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更稳了。
他们还在大厅里，位置没变，姿势也没变。但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从这一刻起，没人能替他们做决定。
凌昊的手指慢慢插进陆烬的指缝，紧紧扣住。
陆烬也用力回握。
两人的呼吸慢慢同步。
大厅灯光闪了一下。
凌昊低头看了眼地面。
陆烬的影子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