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那根蔫巴巴的香蕉皮随手扔进外卖箱，赵铁柱立刻捂住鼻子往后跳了两步：“哥，你这果皮放我饭盒边，是想让我今晚吃‘生化咖喱’？”
“别吵。”江小川抬脚碾碎地上一片落叶，目光扫过广场入口，“时间到了。”
天刚蒙蒙亮，晨风卷着豆浆味儿从街角飘来。广场上已零星站了几位早起的大妈，正活动筋骨，搓手跺脚，准备迎接每日的“战斗”。王婆站在音响旁，一手叉腰，一手拍打节奏，嘴里还念叨着：“今天谁要是踩错点，罚跳三遍《最炫民族风》！”
江小川慢悠悠走过去，手里拎着一袋热腾腾的排骨：“王姨，今早顺路，给您带了点硬货。”
王婆眼睛一亮，接过袋子摸了摸：“哟，还温着呢，良心人。”随即压低声音，“昨晚的事……成了？”
“差不多。”他没多说，只往队伍后排角落瞥了一眼。
一个小女孩正低头系鞋带，脖子上挂着一枚铜牌，在初阳下闪出一道微光。
江小川心头一紧，手指无意识地在裤兜里画了个圈。
“系统。”他在心里默问，“你还活着吗？”
【叮】
【检测到您当前心率波动异常，疑似老年痴呆前兆，建议立即服用核桃露并收看《夕阳红健康讲座》。】
“……”江小川嘴角抽了抽，“我是问你能不能干活。”
【系统功能正常，但根据养生条例，连续工作超过七十二小时需强制休息，当前已超时一百四十七分钟，扣除今日‘装孙子’积分30点。】
“我没装！”他差点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回去。
赵铁柱蹲在花坛边啃包子，听见动静抬头：“哥，你跟空气吵架呢？”
“闭嘴吃你的。”江小川瞪他一眼，转头对王婆说，“音响还是老毛病？每次开头卡半拍。”
“可不是嘛！”王婆拍大腿，“换了三个喇叭都不行，一到高潮就破音，跟杀猪似的。”
“让我看看。”他走上前，拧开后盖，手指在几根线路上轻轻一拨，再合上。
“你懂这个？”王婆惊讶。
“以前修过泡面机。”他说得一本正经，“原理差不多。”
王婆将信将疑地按下播放键。
音乐响起，第一声鼓点清晰有力，毫无杂音。
“哎哟！”她乐了，“还真灵！小川啊，你这手艺不去参加《大国工匠》可惜了。”
“我不稀罕上电视。”他淡淡道，“我就稀罕您队伍第三排左边那个小姑娘，能往前调调位置不？”
王婆脸色微变：“小桃？她年纪小，跟不上快节奏，放前面容易乱队形。”
“《军中绿花》算快节奏？”他挑眉，“连幼儿园广播操都比它激烈。”
“可……”
“王姨。”他打断她，语气依旧轻松，“三年前，您接走一个孩子，是不是也有人说‘她太小，扛不起命’？”
王婆的手顿住了。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她叹了口气：“行吧，我让她站前头。但你要答应我——别吓着她。”
“我吓她？”江小川笑了，“我怕她认出我，先踹我一脚。”
小桃被安排到了第二排正中央，手里攥着扇子，低着头，偶尔偷瞄一眼江小川的方向。
他没靠近，只是站在音响旁，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打外壳。
“放《军中绿花》。”他对王婆说。
“现在？”她皱眉，“这歌跳起来没气势，大妈们都嫌闷。”
“正好。”他耸肩，“让她们清醒清醒，别老想着‘最炫’。”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是一段悠扬的笛声，带着北方军营特有的苍凉。
江小川闭了闭眼。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挚友时，对方在电话里哼的曲子。后来，那女人抱着孩子冲他摇头，也是在这首歌的背景音里。
队伍开始移动。
大多数大妈脚步迟缓，神情恹恹，显然对这首“催泪曲”毫无兴趣。唯有小桃，脚步忽然变得轻巧，扇子展开的角度、转身的节奏，竟与旋律严丝合缝。
像是刻在骨头里的记忆。
江小川睁眼，盯着她的动作，呼吸微微一顿。
【叮】
【检测到您正在回忆一段非法使用内力哄婴儿入睡的行为，已记录在案，扣除‘低调做人’信誉值5点。】
“你能不能正经点？”他在心里怒吼。
【系统始终正经，只是您的行为过于不养生。】
江小川懒得理它，目光仍锁定小桃。
小女孩越跳越投入，眼神渐渐失焦，仿佛回到了某个遥远的夜晚——炉火微亮，男人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这首歌，直到她睡着。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跟着哼出了调子。
虽然跑音，但节奏没错。
江小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慢慢走近，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小桃忽然抬头，目光撞上他的脸。
那一瞬，她的动作停了。
扇子垂下，指尖发白。
人群还在跳，音乐仍在响，可她像被钉在原地。
江小川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做了个抱孩子的动作——右手托底，左手护头，正是当年他接过她时的姿势。
小桃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很轻，“你是……那天晚上……唱歌的人？”
江小川点点头。
“你……一直……都在？”她的声音抖了起来，“妈妈走之前说，你会回来……可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喉咙一紧。
“我要是不要你，”他嗓音低了些，“就不会让你天天看广场舞直播了。”
小桃愣住：“你怎么知道……我看直播？”
“你每晚八点准时点赞，用的账号叫‘桃子想爸爸’。”他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上周因为抢不到前排位置，气得把平板摔了。”
小女孩瞪大眼：“你……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他摇头，“是守着。”
王婆悄悄退到一旁，抹了把眼角。
赵铁柱站在外围，一边啃包子一边嘀咕：“哥这招太狠了，人家小孩才十岁，你就搞情感突击。”
江小川没理他，只看着小桃：“你脖子上的铜牌，还记得是谁给的吗？”
“奶奶说……是恩人留的。”她低头抚摸那枚牌子，“上面有个‘守’字，她说，这是‘守护’的守。”
“对。”他轻声说，“也是‘守约’的守。”
小桃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仰头看他：“那你……能不能……别再走了？”
江小川怔住。
【叮】
【检测到您即将做出违反‘咸鱼人生规划’的重大决定，建议立即深蹲五十次以冷静头脑。】
他没动。
风吹过广场，掀动了小桃的刘海，露出她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爆炸留下的。
他记得。
他抱着她冲出火场时，一块玻璃划过她的额头。
他当时说：“没事，以后有人欺负你，就说你爸当年能从炸药堆里把你捞出来。”
现在，她站在这里，活生生的，会哭会喊，会记起那首歌。
江小川慢慢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我不走。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跳舞，别总踩别人脚。”他板着脸，“你看你刚才，王姨都被你绊了两回。”
小桃破涕为笑：“那是她自己站不稳！”
“还顶嘴？”他假装严肃，“明天开始，跟我练早功，五点起床，迟到一分钟加十个深蹲。”
“啊？！”她瞪眼，“你是我叔叔吗？凭什么管我！”
“凭我付了你三年网课费。”他站起身，“还包括舞蹈班、绘画班、以及你偷偷买的那套限量版盲盒。”
小桃嘴巴张成o型：“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他背着手，走向音响，“下周测验，数学别再抄同桌答案，英语作文也别老写‘my father is a hero’——老师都快认识我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音乐也接近尾声。
王婆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江小川没回头，只低声说：“我也一样。”
赵铁柱凑上来：“哥，接下来咋办？带娃模式启动？要不要我帮你挂个‘托管班招生’的横幅？”
“不用。”江小川看了眼小桃，她正拉着王婆问东问西，眼睛亮晶晶的，“她不是需要一个师父，也不是需要一个英雄。”
“那是啥？”
“她需要一个家。”他说，“而我，刚好缺个理由，不再装废物。”
【叮】
【检测到您产生强烈责任感，触发隐藏成就：‘从咸鱼到爹系’，奖励明日早餐免费豆浆一杯。】
“……”他翻了个白眼，“你这系统越来越掉价了。”
音乐彻底结束。
小桃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脑袋使劲蹭了蹭。
“你终于回来了。”她闷闷地说。
江小川僵了一瞬，随即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广场上，大妈们陆续散去，有人笑着打趣：“小川啊，收徒弟啦？”
他没答，只是牵起小桃的手，往便利店方向走。
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小桃仰头问他：“叔叔，我能叫你爸爸吗？”
江小川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
赵铁柱突然从后面冲上来，举着手机大喊：“哥！你猜我刚在暗网看到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