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冲出夜市时，赵铁柱的电驴正歪倒在西街拐角的斑马线上，车头保温箱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从内部撑破。他几步抢上前，蹲下身摸了摸箱体边缘——金属断口泛着暗红，像是被高温烧过又急速冷却。
“哥……”赵铁柱靠在墙边，额头冒汗，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外卖单，“那家伙……从路灯后面跳出来的，一句话没说，直接动手。”
江小川扫了一眼四周。地上散落着十几个儿童餐盒，铝箔盖全被削飞，米饭和菜粒洒了一地。但每一份都完整，没被踩踏，也没被污染。
“他不是冲你来的。”江小川低声说，“是冲这些饭。”
话音刚落，脑中“叮”地响了一声。
【检测到血影十三刀残余轨迹，建议立即使用外卖箱进行防御性格挡】
江小川一愣，随即冷笑：“现在才提醒？人都打完了。”
他站起身，目光顺着餐盒的分布往前推。十三个盒子呈弧形排列，间距一致，像是被人刻意摆成某种阵型。再往前几步，他看见了刀。
十三把短刀插在水泥地上，刀身断裂，刃口卷曲，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一把刀柄上都刻着四个小字：影手留情。
他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近的一把断刀。刀身冰凉，但靠近护手的位置有一丝微弱的热流，像是刚从人体抽出不久。
“黑狼来过。”他说。
赵铁柱喘着气点头：“左手出刀，速度比以前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要不是你教的那套‘养生格斗法’，我现在已经躺下了。”
“哪一段？”江小川问。
“就是那个……说是每天拉伸十分钟能防身，结果每次我都当广播操练的那个。”
“太极云手三式变招。”江小川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把它当健身操了？”
“你不也天天在便利店门口晃胳膊晃腿，说是为了预防颈椎病？”
江小川没接话，低头看着地上的刀阵。北斗七现，六隐其形，这是黑狼当年挑战北境武斗场时的起手势——只对真正认可的对手才会用。
这家伙，是冲他来的。
可为什么只断刀不杀人？
他伸手去拔其中一把断刀，刚触到刀柄，脑中又是一声“叮”。
【警告：检测到左侧第三根肋骨区域存在潜在压迫感，建议暂停拔刀动作，改用脚尖轻点地面三次】
江小川皱眉，但还是照做了。
右脚尖在地上点了三下。
“咔”一声轻响，刀身下方的水泥地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弹了出来，落在刀背上，微微发烫。
他捡起来一看，是个微型追踪器，表面印着龙虎帮的狼头标志。
“好家伙，还带回收服务？”他冷笑，“这是怕我找不到他们老巢？”
赵铁柱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儿要是进了保温箱，跟着营养餐送进小学，到时候全校师生一人揣一个……”
“社会恐慌指数直接拉满。”江小川把追踪器塞进裤兜，“他们不是想杀人，是想让所有人怀疑自己身边的东西——饭、水、快递，甚至外卖员。”
他抬头看向赵铁柱：“你刚才说，黑狼只砍保温箱？”
“对，而且专挑装儿童餐的那一层。我躲第一刀时本能把箱子举起来挡，结果系统突然在我脑子里喊——”
“等等。”江小川眯眼，“系统？跟你说话了？”
“就一句，‘建议用外卖箱防御’，东北口音，跟你说的那个裁判一个味儿。”
江小川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行，看来我这金手指开始收徒了。”
他站起身，环视四周。西街是老城区，监控稀疏，路灯间隔远，正是伏击的好地方。但黑狼选择这里，不只是因为隐蔽。
“他知道你会走这条路。”江小川说，“而且知道你今天送的是儿童营养餐。”
“我路线是系统随机分配的啊。”赵铁柱挠头。
“但你昨天在群里抱怨过，说城北小学门口最难停车，总被保安赶。”江小川盯着他，“你发过定位截图。”
赵铁柱脸色一白：“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有人一直在听。”江小川拍了拍他肩膀，“别自责，换我我也发。”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铝箔，对着路灯翻了翻。反面有道极细的划痕，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符号。
“这是……广场舞记步标记？”他认出来了，王婆教大妈们跳《最炫小苹果》时，用来记录节奏的手势符号。
难怪刀阵是北斗形。
黑狼不是随便插的。
他在传信。
江小川把铝箔片收好，转身走向电驴。车尾箱里还剩一个完好的保温箱，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份餐，每份底下都垫着一张粉色便签纸。
他抽出一张，上面写着：“小宝最爱吃胡萝卜，少放葱。”
笔迹娟秀，是学校老师统一代填的备注。
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妈，”他语气平静，“今晚广场舞还跳吗？”
电话那头传来丈母娘王春花的声音：“跳啊！怎么不跳？今儿新学《孤勇者》 remix 版，音响都搬好了！”
“让王婆带队，别换人。”江小川说，“另外，告诉大妈们，今晚每人带三斤排骨过来。”
“又要排骨？上回还没吃完呢！”
“这次是任务。”江小川挂了电话，看向赵铁柱，“你还能骑车吗？”
“腿有点软，但金刚腿还在线。”赵铁柱咬牙站起来，“你要我去哪？”
“城东加油站。”江小川跨上电驴后座，“咱们得看看，毒蝎到底往塑料桶里灌了多少汽油。”
赵铁柱发动车子，引擎嗡鸣。
刚拐上主路，江小川脑中又“叮”了一声。
【检测到前方三百米处存在非正常风向偏移，建议立即改道，并停止讨论汽油相关话题】
“停。”江小川猛地按住他肩膀。
电驴急刹，轮胎在地面擦出短促的响声。
前方三百米，一辆洒水车正慢悠悠作业，水雾弥漫。但在水雾背后，一根电线杆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穿黑色风衣，左手缠着绷带，袖口露出半截玄铁指虎的反光。
龙天行的人。
江小川盯着那根电线杆，忽然笑了。
“系统，你是不是觉得我该绕路？”
【警告：检测到非养生行为倾向，已扣除今日太极修为1%】
“扣就扣吧。”他松开手，“反正我也没打算养生。”
他摘下脖子上的毛巾，随手扔进路边下水道口。毛巾落下时，恰好压住了一枚半埋在泥里的纽扣摄像头。
“赵铁柱，”他说，“咱们换条路。”
电驴调转方向，驶入一条狭窄巷道。
身后，洒水车的水柱突然转向，狠狠冲刷下水道口，将毛巾卷入水流深处。
江小川回头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追踪器，轻轻捏扁，扔进巷口垃圾桶。
他抬头望着远处广场舞音乐响起的方向，低声说：
“王婆，今晚的《孤勇者》，可得跳够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