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盯着那块逆时针飞转的电子表，表盘边缘已经泛起一层细密的绿斑，像是被雨水泡久了的铜钱。他一把扯下手表，扔进收银台抽屉，顺手按下了音响的播放键。
《最炫小苹果》前奏刚响两秒，窗外传来“咔”的一声脆响，路灯杆像老树根一样弯折下来，砸在路边一辆共享单车上，车架瞬间化作一堆锈粉。
“来得挺准时。”江小川眯眼望向街口方向，高压电箱接连爆出火花，整条街的金属栏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灰、起皮、剥落。
手机震了一下，王婆发来语音：“广场地面有点滑，穿舞鞋容易摔跤。”
“那就光脚跳。”江小川抓起对讲机，“音响接应急电源，三分钟后开场，主题不变——就跳《最炫民族风》。”
“不是说好《小苹果》吗？”
“改主意了。”他拎起门口的便携喇叭，“民族风节奏稳，适合压场子。”
话音未落，脑中“叮”的一声响起。
【检测到您正在组织非法集会，请立即申报社区文化活动备案，避免影响邻里和谐。】
“我申报你祖宗。”江小川踹了一脚音响箱，低频震动终于稳定输出。他抄起喇叭冲出门，一路小跑奔向文化中心广场。
半条街外，变电站高台上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袖扣闪着银光。他抬手一挥，整排电线杆如枯木般断裂，铁塔上的螺栓纷纷炸开，锈渣像雪片一样飘落。
江小川脚步没停，边跑边掏出U盘塞进随身音响，调出预设频率波形图。432hz的红线平稳跳动，正好卡在《最炫民族风》副歌的第一个重拍。
广场上，王婆已经带着大妈们站好队形。二十来人清一色红背心白裤子，有人还戴了荧光头饰。
“音乐准备！”王婆举起扇子。
江小川一个箭步跳上花坛边缘，接过领舞位置，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缓缓抬起。
“左脚踩拍，右脚跟上，扭腰！甩手！别拘着！”他喊得中气十足，“咱们这不是跳舞，这是——抗灾演练！”
音乐响起的瞬间，他脚步重重踏地，第一下节拍精准触发低频共振。空气中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纹，像热浪扭曲了视线。
三百米外，毒蝎猛然抬头，双臂肌肉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输电设备上，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
“给我——锈！”他嘶吼出声。
下一秒，腐蚀浪潮撞上了无形屏障。
距离广场边缘三米处，一根路灯柱剧烈抖动，锈迹爬到一半突然停滞，仿佛被什么力量死死摁住。再往前，电动车把手开始发黑，但只锈了半截就戛然而止。
“有效！”王婆眼睛一亮，“姐妹们，加把劲！动作整齐点！张阿姨你手举太高了，压下来！李婶你踩我脚了！”
队伍重新调整节奏，二十多双脚同时落地，形成稳定的律动波。音波护盾范围微微扩张，将附近两个公交站台也纳入保护圈。
江小川站在最前方，一边领舞一边用余光扫视四周。便利店门框上的铝合金条原本已经开始发灰，此刻颜色逐渐回正。他嘴角微扬，动作却更加卖力。
“再来一遍副歌！”他大声指挥，“眼神放亮！咱们跳的不是舞，是希望！”
大妈们齐声应和，动作愈发整齐有力。有路人驻足围观，掏出手机拍摄，视频标题还没想好，先打了行字幕：“这届广场舞太硬核了。”
街角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降下半寸。苏雨柔坐在驾驶座，目光落在广场中央那个穿着旧t恤的身影上。
她盯着看了足足十几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太阳穴。刚才一路开车过来，偏头痛突然减轻了不少，像是有人在远处轻轻按摩她的神经。
而那个背影……怎么越看越像三年前跆拳道决赛录像里的那个人？
她正要推门下车，副驾驶突然传来动静。周秘书抱着文件包钻进来，气喘吁吁：“江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哎？”
她这才反应过来坐错了位置。
江小川听见声音回头，刚好对上车窗里那双熟悉的眼睛。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转身继续带队跳下一个八拍。
苏雨柔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指挥的样子。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次跺脚都像是踩在某种看不见的节拍上，连风都跟着他的节奏晃动。
“他什么时候……会跳舞了？”她低声问。
周秘书尴尬地搓着手：“可能……最近学的？听说现在中年男性都流行这个。”
“他昨天还在为省五块钱跟我吵着不肯换灯泡。”苏雨柔皱眉，“今天倒能指挥二十个人同步律动？”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广场上，音乐进入高潮段落。江小川双手高举，带动全体成员完成最后一个旋转动作。音波护盾在此刻达到最强状态，空气中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古老乐器在共鸣。
高台上，毒蝎脸色铁青，手臂上的血管凸起如蛇，血液不断渗出皮肤，腐蚀着周围一切金属。可无论他如何发力，锈蚀范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由节拍构筑的防线。
“不可能……”他咬牙切齿，“一群老太太，凭什么挡住我的异能？”
江小川忽然停下动作，转身面向高台方向。他摘下耳麦，对着空气喊了一句。
“喂！楼上那位！”
毒蝎浑身一震。
“你这情绪管理不行啊！”江小川叉腰站着，语气像在批评迟到的员工，“天天生气，肝不好，内分泌失调，异能才不稳定。建议你去报个班，跟我学学养生操。”
围观群众哄笑起来。
毒蝎怒吼一声，猛地砸碎脚下控制箱，整座变电站发出刺耳警报。但他很快发现，连爆炸产生的金属碎片都在半空中氧化成渣，根本飞不过护盾边界。
江小川拍拍手，重新戴上耳麦：“王队长，下一曲准备。”
“还跳？”王婆擦了把汗，“姐妹们都快跳脱力了。”
“再撑一分钟。”他盯着高台，“他快撑不住了。”
果然，毒蝎踉跄后退两步，靠在残破的铁架上喘息。他的风衣袖口已经完全腐烂，露出的手腕布满溃烂般的绿斑，像是金属毒素反噬了身体。
江小川悄悄松了口气，正准备示意收尾，脑中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您过度使用公共音响设备，已自动为您报名市老年艺术节团体赛，请于下周提交节目视频。】
“谁要参加艺术节！”他低声骂道，“再响一次我就把你格式化了。”
这时，苏雨柔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她没有靠近广场，而是站在马路对面，远远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小川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挥了挥手。
就在这一瞬，高台上的毒蝎突然抬手，将最后一枚完好的银袖扣狠狠咬碎，吞入口中。
他的双眼瞬间变成灰绿色，整个人如野兽般低吼，双掌猛击地面。
一股强烈的震荡波沿着金属管网急速推进，直逼广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