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江小川把电动车推进便利店后门的遮雨棚下，车轮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咕噜声。他摘了头盔往墙角一扔，顺手扯下湿透的围裙挂到暖气片上，动作利落得像在甩掉一条蛇。
手机震了一下。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模糊，信号断续。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接了起来。
“喂？”
“刚才……谢谢你停车。”是那个女总裁的声音，语气比停车场时慢半拍，像是在斟酌用词，“我回去路上一直在想，你背上的那个图案……有点眼熟。”
江小川拉开冰柜，拿出一瓶常温可乐，拧开喝了一口，气泡冲得喉咙发痒。
“哦，你说纹身啊？”他笑了一声，“大学那会儿跟室友打赌输了，喝多了去街边小店刻的‘兄弟联盟’标志，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他把自己名字拼错了，写成了‘孙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江小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腾出手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外卖单，笔尖在“配送备注”栏轻轻划动，“不信我发你张高清图，背面全裸那种，收费五块，包邮。”
对方轻咳两声，明显被呛住。
“算了……我只是觉得，它跟我朋友收藏的一幅古画有点像。”
“那你朋友挺有艺术细胞。”江小川吹了声口哨，“下次让他给我也画一幅，就画个二维码，扫出来是我收款码。”
电话挂了。
他放下手机，没急着收线，而是点进通话记录，把刚才那通电话标记为“爱打听的客户”，然后顺手导出音频，拖进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酒后胡言第三版”。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叮”。
【检测到您正在伪造身份背景资料，建议增加肢体语言佐证以提升可信度】
“你是不是闲得慌？”江小川低声怼了一句，“再敢让我跳广场舞解释兄弟联盟由来，明天香蕉给你换成洋葱。”
系统安静了。
他知道这不代表没事——系统越安静，往往意味着外头有人正往火坑里跳。
他走到镜子前，撩起t恤后领看了看。纹身干了，五个篆字绕着手印，线条清晰，像刀刻上去的。这东西三年没变过，可今天看，总觉得它比平时烫一点。
像是被人盯久了。
他重新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外面罩了件旧夹克，拉链只拉到一半。然后打开后台系统，调出外卖平台的异常登录提醒。三分钟前，有个Ip从城西某私人会所尝试访问他的骑手档案，附带截图请求权限。
他冷笑一声，顺手给账号加了道动态验证码，又把个人简介改成：“擅长代叫代跑，不负责解密、鉴宝、认亲。”
做完这些，他靠在收银台边啃饼干，咔哧咔哧嚼得响。
十分钟后，手机又震。
这次是短信。
“老江，甜品车已安全转移至b3仓库，赵铁柱刚送来消息，说路上闻到的味道更浓了，像铁锈混着柠檬水，还带着点甜腥。”
落款是王婆。
江小川咬住最后一口饼干，没咽下去。
铁锈味他不陌生，上次出现是在第54章，毒蝎右臂崩裂的时候。那会儿系统突然开始推广场舞疗愈方案，最后还在那人胳膊上留下个香蕉疤。
他摸出一根香蕉，剥开吃了两口，把剩下的插进收银台下的充电口。
“醒醒，裁判，有人想挖你祖坟。”
话音刚落，天花板角落的音响闪了下蓝光，一道略带鼻音的东北腔低低响起：
“检测到北境血脉标识遭外部扫描……建议开启反侦察模式：播放《最炫小苹果》，并安排大妈团于明早七点三分准时集结。”
“人呢？”
“已在路上，王婆带队，口号是‘健康生活，远离邪教’。”
江小川点点头，正要拔掉香蕉，忽然注意到监控画面一闪。
画面来自便利店后巷的摄像头。时间是五分钟前，一个穿灰色风衣的女人走进巷子，在修车铺门口停下，掏出手机对着门框侧面拍了张照——正是那张写着“甜品车已转移，勿入”的便签纸。
她拍完就走，步伐很稳。
但江小川看清了她的手腕内侧，贴着一块微型接收器，形状像创可贴。
这是专业情报采集员的习惯动作：不碰线索，只拍证据。
他眯了下眼，把那段视频另存为，命名“送上门的快递”。
刚存好，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不是平台通知，也不是熟人联系。
是一张图片。
照片里，一只手正展开一幅泛黄卷轴，上面绘着一只残影般的手掌，周围环绕着五个篆体字。卷轴边缘盖着一枚朱红印章，写着“北境·影手令”。
配文只有一句：
“确认了，那是‘影手’的印记，三十年来唯一被正式册封的武者纹身。持有者若非已死，便是叛逃。”
发送者昵称是“陈老”。
江小川盯着那张图看了三秒，手指一划，删除对话记录，连同下载缓存一起清空。
他转身打开冰柜底层的暗格，取出一个老旧U盘，插进收银机。
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十年前，北境武斗场决赛现场，一个年轻身影站在擂台中央，背后纹身在聚光灯下清晰可见。主持人激动宣布：“本届冠军——江小川！‘影手’之名，今日正式传承！”
视频播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拔下U盘，塞进嘴里咬了两秒，然后吐出来，放回暗格。
“原来你们还记得我啊。”他低声说，“那就别怪我不打招呼了。”
话音未落，脑中又响了一声。
【叮！检测到您即将遭遇群体性围观事件，建议提前准备签名笔与养生手册】
“谁要给一群想扒我皮的人签名？”他翻白眼，“再说我连笔都没有。”
他刚抱怨完，门口风铃响了。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拎着公文袋，脸色阴沉。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放下袋子，开口就是一句：
“江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吃顿饭。”
江小川看着他袖口露出的一截金属表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他笑了笑，从柜台底下抽出一把塑料尺，敲了敲收银机。
“巧了，我正好也要请人吃饭。”
男人一愣：“请谁？”
“你们啊。”江小川把尺子往他面前一推，“菜单我都拟好了——头道菜：清蒸毒蝎；二道：红烧指虎；压轴汤：龙帮主的眼泪炖豆腐。”
男人瞳孔猛地一缩。
江小川却已经低头整理起零钱，嘴里哼起了《最炫小苹果》的调子。
风铃再次响起时，男人已经退到门口，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纹身的事，我们查定了。”
江小川抬头，嘴角还挂着笑。
“查呗，查出来记得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