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血渊深处涌上来，带着铁锈味。张小凡感受到肩头冰符传来的丝丝寒意，血已止住，但他清楚，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他站在断崖边，指尖还残留着骨符的阴寒。
那根缠着赤红锁链的第七柱就在下方百丈，锁头钉入地脉，像一根刺穿大地的毒针。
“就是现在。”他说。
陆雪琪没动，剑尖仍斜指幽影后心。她眼角跳了一下，不是因为敌人，而是脚下岩石传来细微震颤——像是地底有东西睁开了眼。
幽影猛然抬头：“不对！阵法提前激活了！”
话音未落，整片岩层猛地一沉。
脚下的石面如水面般波动，裂缝在三人之间炸开，岩壁两侧轰然合拢，原本通往血渊的裂脉瞬间被石瘤封死。头顶上方，一块巨岩撕裂自身，裂出一条新道，黑雾从中喷涌而出。
陆雪琪脚下一滑，身体失衡向后仰去。
她反手一剑刺入岩壁，冰霜顺着剑身蔓延，凝出一道冰索缠住凸起，硬生生将自己拽回。张小凡左手疾探，一把扣住幽影肩头，将他从塌陷边缘拖回。
“阵法启动了！”张小凡低喝。
三人背靠背聚拢。噬魂棒黑焰暴涨，天琊剑寒光如幕，幽影双掌贴地，眉头紧锁。
“西侧裂脉在塌陷。”他声音发紧，“我们在被往中央推。”
张小凡抬头，远处九根黑骨柱的影像重叠晃动，分不清哪一个是真。方才还能辨认的地脉流向，此刻已如乱麻。
“不是破阵。”他说，“是整个迷宫活了。”
话音刚落，头顶新裂的通道中，黑影跃下。
第一头魔物落地时四肢着地，脊背拱起，三只血眼在黑暗中扫视。它没有立刻扑来，而是伏低身子，喉间滚出低吼。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数十头从通道中涌出，形态各异——双首者颈项扭曲，骨刃自肘部穿出，有的甚至只剩半张脸，却步伐整齐，呈扇形围拢。
“它们被控着。”陆雪琪剑锋微转，“不是野物。”
张小凡横棒扫出，黑焰如刀，将一头扑近的魔物焚成焦炭。火焰落下时却比往常黯淡，焰尾竟被空气吸走一截。
“这地方在吞法力。”他沉声道。
一头双首魔物猛然跃起，两颗头颅同时张口，喷出腥绿毒雾。陆雪琪挥剑斩开雾气，寒光扫过，一颗头颅落地。可另一颗头颅却咬住剑刃，死不松口，毒血顺着剑脊流下，竟将寒霜腐蚀出缕缕白烟。
她手腕一震，剑锋翻转，将头颅甩开。可就在这瞬息，左侧又有三头魔物扑至。
她侧身避让，左臂仍被一爪扫中，衣袖裂开，皮肤瞬间泛青。
“毒侵经脉。”幽影低喝，“快断！”
陆雪琪咬牙，反手一剑斩断染毒衣袖。张小凡已撕下袍角，俯身为她包扎。动作急，却稳。布条缠上手臂时，他指节微微发白。
“还能战？”他问。
“能。”她将剑换到右手，“只是皮肉伤。”
张小凡点头，没再说话。肩头伤口因方才发力再度裂开，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怀中合欢铃上，铃身微颤，却未出声。
幽影突然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低吼一声：“破妄！”
符光一闪，短暂照亮地底。蛛网般的脉络浮现，黑气如河奔流，最终汇聚于中央一片死灰区域——那里，七根黑骨柱呈环形分布，第七柱居中，锁链深埋。
“陷阱核心在第七柱。”幽影声音发哑，“但它不是目标，是诱饵。整个迷宫才是阵眼！我们若去破柱，等于主动踏入杀阵中枢！”
张小凡盯着那片死灰区域，忽然冷笑：“秦无炎打得一手好算盘。他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不会等。”
“所以他不急。”幽影收手，脸色发白，“他等你走进去，等阵法吸干你的气，再让碧瑶亲手杀你。一箭双雕。”
陆雪琪握剑的手一紧。
“现在怎么办？”她问。
“退。”幽影指向东南角，“那边有座残碑，是古葬场祭坛旧址，残留的镇魂力能挡住魔物一时。”
话音未落，一头魔物突然自爆。腐肉炸开，毒血如雨。张小凡将陆雪琪往身后一拉，噬魂棒横扫成弧，黑焰如墙，硬生生逼退一波围攻。
三人且战且退。
魔物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一头骨刃外露的魔物嘶吼着扑至陆雪琪面前。陆雪琪眼神一凛，手中天琊剑迅速挥出，一道寒光闪过，魔物的手臂被齐齐斩断。然而，断臂上的骨刃却突然如暗器般弹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她的咽喉。陆雪琪反应极快，身体猛地一侧，同时手中剑锋顺势下劈，将魔物的躯体狠狠钉入地面。但那颗头颅仍在疯狂嘶吼，眼珠突然爆裂，喷出的血浆竟化作细如牛毛的针，朝着陆雪琪射来。
幽影抬手拍出一道黄符，火光炸开，将血针焚尽。
“它们不怕死。”他喘息，“也不怕痛。”
“那就让它们知道什么叫痛。”张小凡低喝。
他噬魂棒一挑，黑焰凝聚成矛，脱手射出。火焰穿透三头魔物，钉入岩壁，焰势不散，竟在石上烧出一道焦痕。
魔物攻势略缓。
三人退至东南角，一座半塌的石碑矗立在地裂边缘。碑身刻着残缺符文，隐隐有青光流转。
“就是这儿。”幽影靠碑而立，掌心按在碑面，“镇魂力还在。”
张小凡回头，只见来路已被石瘤封死，新通道中黑雾翻涌，魔物仍在不断涌出。更远处，地面扭曲如波浪，原本的路径已彻底消失。
“这迷宫在动。”陆雪琪道。
“不是动。”张小凡盯着碑文，“是在重组。每一步都在改变格局，把我们往死地赶。”
幽影闭目感知片刻，忽然睁眼：“第七柱的锁链松了半寸。”
“什么意思？”陆雪琪问。
“阵法在蓄力。”他声音低沉，“等我们耗尽气力，等魔物把我们逼到中央——那时，锁链一断，地脉反噬，百步之内，生机尽断。”
张小凡低头，看自己滴血的手。
血顺着指尖，滴在合欢铃上。
铃身微烫，却不再悲鸣。
他忽然抬头，望向祭坛方向。
碧瑶仍端坐王座，身影在扭曲的空间中模糊不清。可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他算错了。”他说。
陆雪琪看向他。
“我不是为了救她才来。”他声音很轻，“我是为了让她……不必亲手杀我。”
话音未落，残碑忽然一震。
碑面符文青光骤暗，裂开一道细缝。
幽影猛地抬头：“镇魂力在被侵蚀！”
张小凡转身，噬魂棒横在身前。
魔物群已逼至二十步内。
第一头跃起，三眼血红。
他抬棒，黑焰升腾。
陆雪琪持剑而立，右手稳如磐石。
幽影贴碑而坐，双掌按地，指尖渗血。
魔物扑至五步。
张小凡低喝：“来！”
黑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