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焦土在空中打旋,陆雪琪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天琊剑的剑尖抵在地上,支撑着她摇晃的身体。她额头冷汗不断,呼吸急促,识海深处那股黑气仍在游走,像一根细线缠住她的神志。张小凡站在她身前,左手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混沌之力缓缓流入,压制那丝残存的媚煞之念。
他没回头,声音低而稳:“别松手。”
陆雪琪咬牙,指尖用力掐进掌心,靠痛感维持清醒。她知道,只要她一闭眼,悔意就会被那东西抓住,再次掀起幻象。
远处,瑶光站在白骨王座前,血瞳盯着他们,袖中的伤心花穗子轻轻颤了一下。她刚要开口,忽听得一声冷笑从幽云深处传来。
“修罗王,时机到了。”
秦无炎从阴影中走出,一步步跪倒在瑶光脚下,头低垂,姿态恭敬,可语气却带着蛊惑:“张小凡体内混沌之力正盛,又因护持他人而外泄不稳。此等良机,千载难逢。若能将其吞噬,您的修罗本源便可突破桎梏,真正掌控幽冥之力。”
瑶光眸光一动,没有回应。
张小凡却已察觉不对。他不动声色,右手悄然探入怀中,指尖触到合欢铃的冰凉表面。那铃身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秦无炎继续道:“他此刻分心护人,力量散而不凝。您只需一击,便可夺其真元。待您登临巅峰,三界俯首,何愁不能重塑天地?”
话音落下,战场死寂。
陆雪琪呼吸一滞,手指猛地收紧,天琊剑嗡鸣一声。她想抬头,却被张小凡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他说,“听我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她耳中:“撑住,别闭眼。你不是一个人。”
陆雪琪点头,额角青筋跳动,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只要她倒下,他就会彻底陷入孤战。
张小凡缓缓站直,将陆雪琪轻轻推至身后一块断裂的石碑旁。他抬手,一道混沌气幕升起,将她笼罩其中。屏障透明,她仍能看见外面,但那股压迫感稍稍减轻。
他转身,面对瑶光与秦无炎,噬魂棒横在身前。
秦无炎仍跪着,嘴角却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怎么?”张小凡看着他,“你想让她杀我?那你图什么?”
秦无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却很快压下:“属下只为修罗王大业着想。”
“大业?”张小凡冷笑,“你不过想借她的手,完成你当年没能做到的事。”
秦无炎瞳孔微缩。
瑶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血瞳深处泛起波澜。她没说话,但脚步微微前移,一股压迫性的气息自她身上扩散开来。
张小凡握紧噬魂棒,体内的混沌之力开始运转。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怀中的合欢铃突然剧烈震动。
他心头一震,指尖用力一按,低声唤道:“碧瑶。”
铃身骤然发烫,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仿佛回应某种久远的召唤。下一瞬,它自行冲破衣襟,飞出体外,在空中划出一道幽绿色的弧光,悬停在张小凡与瑶光之间。
秦无炎脸色一变:“这铃……竟还能自主护主?”
瑶光瞳孔猛然收缩,抬手欲召王刃。可就在她动作的瞬间,合欢铃发出一阵急促的颤音,音波如涟漪般扩散。
她身形一僵,识海深处仿佛有根针狠狠刺入,一段模糊的画面闪现——
雨夜,悬崖,一个少年抱着染血的少女,嘶吼着不肯放手。
她闷哼一声,抬手按住太阳穴,体内修罗之力翻涌不止,似要将这丝异样彻底抹除。
“不可能……”她低语,“我只是修罗王,不是她。”
可那铃音却不肯停歇,一声接一声,像是在呼唤什么。
秦无炎见状,急忙道:“王,莫被外物干扰!混沌之力就在眼前,吞了他,您就能超越一切束缚!这是唯一机会!”
瑶光喘息渐重,血瞳红光暴涨,修罗本源因渴望而躁动。她抬起手,黑色王刃在掌心凝聚,锋刃指向张小凡。
张小凡没有退。
他站在原地,噬魂棒横于胸前,目光沉静。
合欢铃悬在前方,铃音不断,绿光微闪,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墙。
陆雪琪靠在石碑后,手指死死扣住天琊剑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身影。她知道,他从不会主动求生,但为了守护,他可以逆天而行。
秦无炎见瑶光迟疑,眼中狠意一闪,忽然低声道:“您忘了是谁将您唤醒?是谁为您重塑躯体?若非我献祭七城生灵,引动幽冥血祭,您早已魂飞魄散!如今他不过是个阻碍,杀了他,您才能真正自由!”
“血祭?”
张小凡眼神一冷。
“你说什么?”
秦无炎嘴角勾起:“七日之内,七座城池,百万生灵,尽数化为血气供养您苏醒。每一滴血,都刻着您的名号。您以为这具身体是怎么来的?是用他们的命,换您的命。”
张小凡浑身一震。
陆雪琪脸色骤白,几乎握不住剑。
瑶光却像是被这句话刺中,身形晃了一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百万……生灵?”
“是。”秦无炎抬头,目光炽热,“您本不该有记忆,可若您真想知道过去,我可为您一一讲述。那些哭喊,那些鲜血,那些在祭坛上化为灰烬的魂魄……全是为了您。”
风忽然停了。
合欢铃的铃音也弱了下来。
瑶光抬起头,血瞳直视张小凡,声音低哑:“他说的……是真的?”
张小凡没回答。
他知道,一旦承认,她会更痛苦。可若否认,便是欺骗。
秦无炎却笑了:“她不必知道真相。她只需要力量。而您——”他转向张小凡,“不过是她登顶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话音未落,瑶光突然抬手,一掌拍向秦无炎头顶。
秦无炎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砸进焦土,半边身子陷进地里。他咳出一口血,惊怒抬头:“王?!”
瑶光冷冷看着他:“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
她转头,望向悬浮的合欢铃,又看向张小凡。
“若这一切都是假的呢?”她问,“若我本不该存在,若这些人命都是因我而亡……那我算什么?”
张小凡看着她,终于开口:“你是碧瑶。”
“可我已经不是了。”
“你心里还留着那朵伤心花。”他说,“那就够了。”
瑶光怔住。
她下意识摸向袖中,那截干枯的花穗还在。
风再次吹起,卷着灰烬在空中盘旋。
合欢铃轻轻晃动,铃音微弱,却始终未断。
秦无炎从土中爬出,抹去嘴角血迹,阴冷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过。他缓缓站起,不再跪拜,只是低声道:
“王,您若心软,今日放过他,明日死的就是您自己。幽冥不会容忍一个犹豫的主宰。您要么吞噬他,要么被他所灭。”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您真的以为,他还会等你回来吗?”
瑶光眼神一颤。
张小凡却笑了。
他伸手,握住合欢铃,铃身温热,仿佛有心跳。
“我等了十年。”他说,“再久一点,也没关系。”
他将铃收回怀中,噬魂棒横起,指向秦无炎。
“倒是你。”他声音冷了下来,“血祭之事,我会让你一笔一笔还清。”
秦无炎冷笑:“凭你?一个护不住爱人的废物?”
张小凡没再说话。
他只是向前一步,混沌之力自体内爆发,黑气如潮水般蔓延。
陆雪琪靠在石碑后,看着他的背影,手指缓缓松开剑柄,又再次握紧。
瑶光站在原地,血瞳映着他的身影,袖中的伤心花穗子,轻轻晃了一下。
秦无炎退后半步,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捏碎了一枚暗红色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