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林越和零没有对任何人告别。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白桦林的薄雾时,他们背上了两个简单的行囊,离开了那座居住了多年的小木屋。
没有目的地。
没有计划。
只是随心所欲地,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这趟旅程,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没有了系统发布的,指向明确的任务。
他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而搏命,不再需要为了力量而去算计。
他的脚步轻松而惬意,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大地上。
他牵着零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传递过来的,是与整个星球脉搏同调的,安宁的力量。
他们穿过一片新生的田野,金色的麦浪在微风中起伏,几台自律型农耕机甲正在田间缓缓劳作。
田埂上,一个戴着草帽的少年,正挥舞着手臂,冲他们大声地打着招呼。
林越笑着挥手回应。
他们走进一座繁华的城市,这里没有高耸的钢铁城墙,取而代之的是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生态建筑。
悬浮车在半空中有序穿行,发出轻微的嗡鸣,街道上的人们步履从容,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满足。
他们攀上了一座雄伟的山脉,山巅之上,云海翻腾。
一只翼展超过十米的,羽毛绚丽的巨鹰,从他们头顶盘旋飞过,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那是对这片领空的访客,表达着好奇与问候。
林越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喘着气。
他这具凡人的身体,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无视海拔和疲惫了。
零就坐在他的身边,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水壶,递给他。
“慢点喝。”
林越接过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清凉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攀登带来的燥热。
“以前……”他喘匀了气,开口道,“我从诺亚城跳下来,都不会这么累。”
零安静地看着他,纯金色的净澈双眸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专注的凝视。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她的话语很轻,却无比清晰。
“会累,会饿,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很久。”
“这才是你。”
林越一怔,随即失笑。
是啊。
这才是他。
不是那个需要对抗世界的“变量”,也不是那个背负着人类未来的英雄。
只是一个,会因为和爱人一同登山而感到疲惫与快乐的,普通人。
零忽然伸出手,指向远方的云海之下。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看那里。”
林越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
在他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绿色。
但在零的“分享”下,一幅清晰的画面,直接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片广阔的湿地,成千上万只形态各异,却同样温顺的新物种水鸟,正在那里栖息。
它们有的在梳理羽毛,有的在低头觅食,有的则在用一种奇特的,类似共鸣的鸣叫,进行着交流。
整个画面,和谐而富有生机。
“它们在庆祝新生命的诞生。”零解释道,“湿地中心,有三百枚鸟蛋正在同时孵化。它们的父母,在用这种方式,呼唤整个族群,共同见证。”
林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能感受到那种纯粹的,源于生命本能的喜悦。
这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
曾经,他眼中的世界,是由危险等级、资源分布和签到地点构成的。
而现在,通过零,他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细微,也最动人的那一面。
“真好。”他由衷地感叹。
零靠在他的肩上,她的心跳与他的紧密相连。
她知道,只要有林越在,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哪里都是家。
他们在山顶坐了很久,直到夕阳将云海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我们下一站去哪里?”林越问。
“不知道。”零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林越沉吟了片刻。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曾经去过的,充满危险与回忆的地方。
【独狼的遗骸】、【骸骨深坑】、【幽魂地铁】、【太平洋深渊海沟】……
那些地方,见证了他的崛起,也承载了太多的杀戮与挣扎。
现在,它们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种久违的,名为“好奇”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身边的零,露出了一个充满期待的笑容。
“那就……从我们开始的地方,再走一遍吧。”
数日之后。
一辆老旧的,烧着乙醇燃料的地面越野车,停在了一片广袤的,绿草如茵的盆地边缘。
林越和零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里空气清新,微风和煦,完全看不出任何昔日的荒凉景象。
“这里,曾经是‘骸骨深坑’的中心。”零环顾四周,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林越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他从那个巨大的生物茧中,签到了【原初之卵·零】。
那是他们故事的真正起点。
他牵着零的手,缓缓走下斜坡,向着盆地的中心走去。
脚下的青草柔软而富有弹性,草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花。
“我们的开始。”林越轻声说。
“嗯。”零应了一声,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这里的一切,都安宁得像一幅画。
林越停下脚步,他看着零,看着她那张在阳光下完美无瑕的脸,忽然玩心大起。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当年那个冰冷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么,新旅程的第一站,就在这里……签到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们脚下,那片柔软的青草地中,一朵银白色的,林越从未见过的花朵,违反了所有的季节与常理,悄然绽放。
一圈柔和的,如同呼吸般的光晕,从那纯净无瑕的花蕊中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