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粗暴的搜查仍在继续,房间内一片狼藉,破碎的器物、散乱的衣物、被扯开的被褥……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赵婉娘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若非苏挽月紧紧握着她的手,传递着微薄却坚定的力量,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小芸跪在角落,看着眼前这一切,身体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却又在苏挽月平静的目光示意下,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中却已将柳玉茹母女咒骂了千百遍。
苏玉蓉看着婆子们几乎要将这破屋子翻个底朝天,脸上得意的笑容越来越盛,她几乎已经预见到,下一刻,某个婆子就会从哪个隐蔽的角落搜出“赃物”——或许是母亲提前命人放好的首饰,或许是大额的银票——然后苏挽月这个贱人就会百口莫辩,彻底身败名裂!
周妈妈则紧紧盯着苏挽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然而,她失望了。自始至终,苏挽月除了最初表现出符合她身份的惊惶与不解外,此刻竟异常的平静。那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仿佛眼前这场针对她的、足以毁灭她的风暴,与她全然无关。这种平静,让周妈妈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回周妈妈,衣柜查完了,没有。”
“床头柜和梳妆台也查了,只有些不值钱的女儿家物饰和粗糙草纸。”
“床铺也细细摸过了,没有夹带。”
“墙角、地砖都查了,并无异常。”
四个婆子陆续回禀,声音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的迟疑,最终带上了几分忐忑和茫然。她们几乎是将这间不大的屋子一寸寸地犁了一遍,别说预想中的金银珠宝、失窃物件,就连超过庶女份例的银钱都没找到一枚!唯一值钱点的,恐怕就是赵婉娘发间那根素银簪子,还是多年前的旧物。
“这怎么可能?!”苏玉蓉第一个叫出声,她难以置信地冲到那个被翻得底朝天的旧衣柜前,不死心地自己又摸索了一遍,甚至将那些破旧衣物用力抖了又抖,除了扬起一阵灰尘,一无所获。她又冲到被翻乱的梳妆台前,将那个空荡荡的、连背板都被敲过的小首饰盒摔在地上,“东西呢?藏到哪里去了?!”
周妈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锅底一般黑。她锐利的目光再次扫向苏挽月,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侥幸或得意,然而,她只看到了一双平静之下,带着淡淡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的眸子。
“妈妈都搜完了吗?”苏挽月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若搜完了,可否告知挽月,府中究竟失了何物?价值几何?也好让挽月心中明白,自己究竟背负了何等嫌疑。”她语气柔弱,却字字清晰,将问题抛了回去。
周妈妈一时语塞。所谓“失窃”,本就是柳玉茹为了搜查而随口安上的罪名,具体失了何物,根本未曾细想,也无法细说!她总不能凭空捏造一件东西出来,若苏挽月较真,要求核对账册库房记录,反倒不好收场。
“府中事务,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随意打听的!”周妈妈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呵斥了一句,心中却是惊疑不定。难道这二小姐当真如此狡猾,提前将银钱和可能被栽赃的东西都转移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在这府中,难道还有别的帮手不成?
苏玉蓉却不管这些,她认定了苏挽月有鬼,指着苏挽月尖声道:“定是你藏到别处去了!或者是让小芸偷偷送出去了!周妈妈,搜她身!搜小芸的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婉娘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坐直身体,声音虚弱却带着为人母的坚决:“够了!我女儿清清白白,由得你们如此作践!若是搜不出东西,今日之事,我……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到老爷面前求个公道!”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周妈妈脸色更加难看。她深知赵婉娘性子虽软,但若真逼急了,闹到老爷面前,夫人面上也不好看。如今搜查无果,再强行搜身,已是落了下乘。
苏挽月扶住激动的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妈妈和周妈妈身后脸色铁青的苏玉蓉,缓缓道:“母亲息怒。既然妈妈未曾搜出什么,想必是一场误会。大小姐也是一时心急,担心府中财物罢了。”她竟主动给了个台阶,只是那语气中的淡然,让苏玉蓉觉得无比刺眼。
“我们走!”周妈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狠狠瞪了苏挽月一眼,带着一脸不甘和愤懑的婆子们,以及气得直跺脚的苏玉蓉,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西院。
看着她们消失在院门口,小芸才瘫软在地,后怕地哭了出来:“小姐……吓死奴婢了……”
赵婉娘也脱力地靠在女儿身上,低声啜泣。
苏挽月轻轻安抚着母亲,目光掠过满室狼藉,最终投向窗外。她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幸得挽星机警,提前通过隐秘渠道递来消息,示警正院可能有所动作。她才能连夜将大部分银钱和重要物品,包括顾清风那边送来的、记录着图样交易的简略账本,通过那个墙隙提前转移了出去,交由挽星妥善保管。
未雨绸缪,釜底抽薪。
柳玉茹的雷霆一击,落在了空处。
但苏挽月知道,经此一事,柳玉茹对她的忌惮只会更深,接下来的手段,恐怕会更加狠辣刁钻。
风雨,并未停歇,只是暂时绕开了她这艘早有准备的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