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茶楼那场低调却激烈的“竞拍”,如同在已渐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把猛火,瞬间将“霓裳”的声望炸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五盒面脂,均价二十五两以上!且并非有钱就能买到,需得抢得先机,需得有那份“资格”!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得手者的炫耀与未得者的艳羡,以惊人的速度在京城最顶级的贵女圈层中席卷开来。它不再仅仅是闺阁中关于妆奁私物的窃窃私语,而是演变成了一场关乎身份、品味、乃至家族实力的微妙较量。
得手的那几位夫人小姐,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无论是赴宴、赏花,还是入宫请安,她们那明显更为莹润透亮、透着独特冷香的肌肤,便是“霓裳”最好的活招牌,无声地彰显着她们的优越与“幸运”。言谈间,偶尔提及“霓裳”二字,语气中那份刻意淡然的矜持,更是挠得其他人心痒难耐。
“哎呀,不过是运气好,恰巧抢到了一盒罢了,效果嘛……也就那样,无非是香气特别些,用着清爽些。”一位刚用了“霓裳”没几日的侯府千金,对着铜镜自照,嘴角是掩不住的得意,对着身边围拢的姐妹如是说,引来一片或真或假的嗔怪与羡慕。
“听说下次预定不知要等到何时,数量怕是更少……张姐姐,你上次派去的人可抢到了号牌?唉,我家那蠢笨的婆子,去晚了一步,真是气死人了!”茶会间,这样的抱怨与打探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霓裳”二字,已然超脱了一件化妆品的范畴,成为一种新的社交货币和身份象征。拥有它,意味着你有超前的眼光、灵通的消息、足够的财力,以及那么一点令人嫉妒的好运。它成功地撩拨起了这个圈层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攀比与独占欲。
甚至有位郡主打发了嬷嬷,直接寻到了顾清风暂住的客栈,虽未明着施压,但那姿态和语气,已然表明了势在必得的决心,将顾清风惊出了一身冷汗,越发觉得苏姑娘这生意做得简直是惊心动魄。
而与此同时,关于“霓裳”那神秘来源的猜测,也越发离奇和引人遐想。海外仙方?前朝宫廷秘术?隐世高人所制?种种传说,为其更添一层神秘光环。人们越是猜不透,便越是好奇,越是渴望。
名声鹊起,声价倍增。苏挽月精心策划的“饥饿营销”取得了空前成功。汀兰水榭的小厨房内,那十余盒最初精心制备、原本因渠道封锁而积压的“霓裳”,迅速变现为沉甸甸的、远超预期的白银,极大地缓解了苏挽月资金上的压力,也为后续的计划提供了坚实的底气。
小芸看着匣子里越来越多的银钱,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许多,之前的惶恐被一种扬眉吐气的兴奋所取代。“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现在外面都在说咱们的‘霓裳’呢!周家肯定气死了!”
苏挽月清点着银两,神色却并无太多欣喜,反而比之前更加沉静谨慎。
“名声是把双刃剑,小芸。”她冷静地泼了一盆冷水,“我们如今是站得高了,但也意味着,盯着我们的眼睛更多了,更亮了。周文博不会善罢甘休,而之前只是略有兴趣的某些人,现在恐怕是真正要动手了。”
她所料的丝毫不差。
“霓裳”声势的骤然飙升,同样引起了二皇子楚凌宸更进一步的关注。
他派去调查的心腹,带回的信息越来越具体,却也更加凸显出背后的迷雾重重。
“……现已查明,数次向外流出‘霓裳’者,确系秀才顾清风无疑。但其人背景清白,社交简单,绝非‘霓裳’制作者,应仅为中间人。”
“……其与苏太傅府上一位名唤小芸的丫鬟似有接触。而那名丫鬟,曾多次出现在城南原料采购市场,行为警惕,反追踪能力颇强。”
“……最新消息,‘霓裳’近日改变策略,宣称原料稀缺,限量发售,价格已哄抬至二十两以上,并通过顾清风及某些隐秘渠道,于听雨茶楼完成一次小范围竞拍,反响剧烈,已在高层女眷中引发风潮。”
“……周文博得知后暴怒,加派了人手,似乎急于找出其真正源头,动作愈发急躁。”
楚凌宸听着汇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个秀才,一个丫鬟……太傅府?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苏太傅是朝中清流领袖,地位尊崇,但其家教甚严,府中女眷深居简出,怎会与这等商事牵扯?而且手段如此老辣高明,绝非寻常内宅女子所能为。
是苏府中有人暗中经营?还是那丫鬟另有效忠之人?
但无论如何,“霓裳”所展现出的巨大商业价值和社会影响力,已经让他无法再仅仅当作一件趣闻来看待。能在这短短时间内,突破周家的封堵,并成功将品牌推向如此高度,这背后的操盘手,绝对是个人才。而这样的人才,以及这能带来巨额利润和潜在人际资源的生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个丫鬟小芸,是关键。”楚凌宸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加派人手,盯紧她。不必打草惊蛇,我要知道她每一次外出见了谁,去了哪里,最终回到何处。务必查出她背后之人。”
“是,殿下!”心腹领命,又道,“那周文博那边……”
“不必管他。跳梁小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楚凌宸语气淡漠,带着一丝轻蔑,“他的动作越大,反而越能帮我们吸引视线,让我们更容易找到真正的目标。”
他想要的是源头,是掌控,而非如周文博那般徒劳的打压。
几乎在同一时间,靖王府内。
萧煜也收到了关于“霓裳”最新动态的汇报。听闻其成功利用“稀缺”策略逆转形势,甚至搞出了竞拍,他俊朗的脸上再次露出玩味的笑容。
“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轻啜一口清茶,“这般手段,倒是比许多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手还要犀利。”
他对“霓裳”的兴趣,更多是出于对背后之人才智的欣赏,以及一种棋逢对手般的探究欲。至于其带来的利润,于他而言,反在其次。
“爷,周文博似乎狗急跳墙了,我们是否需要……”护卫低声请示,意指是否要进一步加强庇护,敲打一下周家。
萧煜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暂时不必。她既然能自己破局,便说明有其依仗。我们介入过深,反而不美。保持现状即可,在她真正需要的时候,再出手不迟。”
他更像一个耐心的垂钓者,欣赏着水中鱼儿自己挣扎搏斗的英姿,只在它真正力竭或将脱钩时,才轻轻提一下线。
然而,无论是楚凌宸的志在必得,还是萧煜的静观其变,亦或是周文博的气急败坏,都意味着围绕“霓裳”的暗流,随着其名声的鹊起,变得愈发汹涌和危险。
苏挽月成功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风口浪尖。
她赢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积累了宝贵的资本,但脚下的路,却变得更加凶险莫测。每一点资金的流入,都伴随着更多审视与算计的暗潮。
汀兰水榭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假象。
苏挽月将新得的银钱仔细收好,目光扫过窗外看似静谧的湖面,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燃烧着更加灼人的斗志。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