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伏诛,卢俊义迷途知返,一场内部分裂的危机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但此事在梁山高层心中留下的震撼与反思,却远未平息。
聚义厅内,气氛肃穆。核心头领齐聚,连平日不大参与具体事务的公孙胜(虽其师罗真人已带乔道清离去,但他本人仍留在山寨)也赫然在列。
宋江面色沉痛,环视众人,缓缓开口:“李固之事,虽已了结,然其教训,深刻至极!若非武松二郎、吴用军师明察秋毫,燕青兄弟忠义直言,我梁山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此皆宋江失察之过!”说罢,他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众人连忙避让。
卢俊义更是满面羞愧,起身道:“哥哥何出此言!一切皆因俊义识人不明,心志不坚所致!累及哥哥与诸位兄弟担忧,俊义之罪也!”他亦是躬身到底。
武松上前,将二人扶起,沉声道:“公明哥哥,卢大哥,事已过去,不必过于自责。当务之急,是需从中汲取教训,整肃内部,以防后患。”
吴用摇扇点头:“二郎所言极是。经此一事,可见朝廷亡我之心不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等需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军师有何高见?”宋江忙问。
吴用沉吟片刻,道:“其一,需严明山寨规矩,尤其是与外界的联系。凡头领及以上人员,其亲随、管家等身边人,需经严格审查,并定期轮换,避免一人长期掌权,滋生弊端。所有与外界的物资采买、信息传递,需统一归口,由朱武兄弟统筹安排,明确记录,杜绝私相授受。”
朱武起身拱手:“小弟责无旁贷!”
“其二,”吴用继续道,“需加强兄弟之间的沟通与信任。往后,凡涉及山寨前途命运之大事,需核心头领共同商议,各抒己见,求同存异,一旦决议,便需共同维护,不得阳奉阴违,私下串联。”他说这话时,目光特意扫过众人,尤其在卢俊义脸上停留片刻。
卢俊义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郑重道:“军师放心,俊义必以此为戒,日后定当与诸位兄弟肝胆相照,绝无二心!”
宋江也道:“正当如此!我等既结兄弟之义,便当同心同德,祸福与共!”
“其三,”吴用语气转为凝重,“需明确我梁山立身之本,凝聚人心。以往‘替天行道’之口号,略显空泛。经东昌之役,我梁山已向天下昭示,我等非仅为劫富济贫之绿林,更有吊民伐罪、澄清天下之志!当将此志,晓谕山寨上下,使众弟兄皆知,我等为何而战,为何而聚!”
武松朗声道:“军师此言大善!我等聚义,非为苟全性命于乱世,亦非为求一己之富贵,实乃不忍见奸臣当道,百姓涂炭!欲以手中刀,劈出一片清明世界!此志,当为梁山魂魄!”
鲁智深、林冲、刘唐等一众猛将闻言,皆热血沸腾,齐声喝道:“正当如此!”
便是卢俊义,此刻也被这番豪情壮志所感染,心中那点因出身而产生的别扭彻底消散,只觉得能与这般豪杰共举大事,方不负平生所学!
宋江见众人同心,心中阴霾也散去大半,振奋道:“好!便依军师与诸位兄弟之言!整肃内部,凝聚人心,使我梁山成为真正铁板一块,无懈可击!”
计议已定,梁山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朱武迅速制定了详细的人员审查与物资管理制度;各营头领加强了对麾下弟兄的教导,宣讲梁山之大义;核心头领之间的议事也更加频繁和坦诚。
经历了一番刮骨疗毒般的整顿,梁山泊的凝聚力不降反升,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蓬勃朝气与坚定信念。
然而,就在梁山内部痛定思痛、整军经武之际,来自北方的战报,再次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天下,也送到了梁山的案头。
戴宗带回的消息,让所有听闻者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金国以宋军作战不力、屡屡违约(指宋军未能按约定攻占燕京等地)为由,悍然撕毁盟约!在迅速攻破辽国最后防线,俘获辽天祚帝,基本灭亡辽国之后,金兵铁骑并未北返,而是顺势南下,兵分两路,一路由完颜宗望(斡离不)率领,直扑燕京;另一路由完颜宗翰(粘罕)率领,进攻太原!
曾经被视为庞然大物的辽国,在宋金(主要是金)的联合打击下,短短数年便轰然倒塌。而如今,更加凶悍的金人,已然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看似富庶、实则武备松弛的南朝!
“金虏……果然南下了!”吴用看着地图上标注出的金兵进军路线,脸色无比凝重。
武松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然的火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历史的车轮,似乎并未因他这只小小蝴蝶的翅膀而彻底改变方向。
“燕京、太原……皆是北方重镇,若然有失,中原门户洞开!”卢俊义亦是熟读兵书,深知形势之危急。
宋江焦急道:“朝廷……朝廷作何反应?”
戴宗沉声道:“东京已然大乱!道君皇帝惊惧之下,竟下诏罪己,并仓促传位于太子赵桓,是为钦宗,自称太上皇,企图南逃!如今朝中主战、主和两派争论不休,各地兵马调度混乱,恐怕……难以有效组织抵抗!”
禅位?南逃?
厅内众人闻言,皆尽愕然,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鄙夷!国难当头,一国之君竟如此不堪!
“如此朝廷,如此君王,岂能指望其保国卫民!”鲁智深怒发冲冠,一拳砸在桌上,碗碟乱跳。
林冲眼中也满是失望与冰冷:“昔日高俅父子害得我家破人亡,便知这朝廷早已烂到根子里!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武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朝廷靠不住,便由我辈来守!金虏若想践踏我华夏山河,必先从我梁山儿郎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目光扫过众人:“公明哥哥,诸位兄弟!北疆烽火已起,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梁山虽处山东,然唇亡齿寒!当此国难之际,我辈更应挺身而出,厉兵秣马,准备迎战金虏!同时,可传檄四方,号召天下忠义之士,共赴国难!”
吴用肃然道:“二郎所言,乃大义所在!我等虽与朝廷有隙,然华夏衣冠,不容异族践踏!此乃民族大义,高于一切私怨!当以此为由,进一步凝聚人心,并将我梁山义帜,插于抗金保国之大义名分之上!”
卢俊义也慨然道:“俊义不才,愿率本部兵马,为前锋,拒金虏于国门之外!”
“愿随哥哥(员外)死战!”众头领群情激昂,同仇敌忾。
经此北疆惊变,梁山内部因李固事件而产生的些许隔阂,瞬间被这股同赴国难的悲壮与豪情所冲散。所有人的目标,都指向了那即将南下的、更凶残的敌人。
梁山泊,这个原本被视为“心腹之患”的所在,在天下倾覆的危机面前,反而仿佛成了黑暗中一座即将燃起的、充满血性与希望的烽火台。
然而,就在梁山上下同仇敌忾,准备应对国难之时,谁也没有料到,一场来自背后、更加阴险毒辣的算计,已然如同毒蛇般,悄然亮出了獠牙。
蔡京、童贯等人在惊惧金兵南下的同时,并未忘记梁山这个“内患”。他们想出了一条更为歹毒的计策——“以寇制虏”,驱虎吞狼!
一道充满阴谋的密旨,正被快马加鞭,送往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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