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骤灭的刹那，鹿筱听见青禾的惊呼声被风雪卷得破碎。她指尖紧扣香炉边缘，触到块凸起的纹路——那是前日调试香灰时，无意间嵌入的柳逸尘玉简碎屑，此刻正发烫如薪，将她掌心灼出淡红印记，形状竟与夏凌寒腰间的蝶形银饰别无二致。
“护驾！”夏凌寒的喝声里带着龙吟般的震颤，鹿筱借着香炉微光，看见太子腰间银饰已化作半面龙纹镜，镜面裂痕如蛛网蔓延，每道缝隙里都渗出幽蓝微光，映出殿内众人扭曲的影子：萧景轩掌心的龙鳞正渗出黑血，滴在青砖上竟化作蛇形纹路；林茹筠的茜素罗裳被香雾浸透，绣着的木槿花竟绽开血色花蕊，花瓣上分明映着苏婉儿的脸。
“鹿姑娘，快将香灰撒入烛台！”夏越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破音的急切。鹿筱这才注意到十二根盘龙柱上的血色烛泪已凝结成冰晶，每座烛台底座都刻着半朵木槿——正是她昨夜在萧府西跨院见过的图案。她抓起炉中三色香灰扬出，木槿白落在烛泪上瞬间融成水雾，龙涎黄化作鳞片贴在柱身，蛇莓红却凝成血珠，沿着柱身滚落在地，竟拼出“敖”字族纹。
殿外风雪突然呼啸而入，卷着大片木槿花瓣。鹿筱看见花瓣穿过紧闭的殿门，径直飞向萧景轩掌心的龙鳞。异变陡生：龙鳞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萧景轩整个人托离地面，他袖口的蛇形刺青竟蜕变成真正的蛇鳞，嘶嘶游动间露出内侧刻着的“辰”字——那是敖翊辰的“辰”。
“景轩！”林茹筠尖叫着扑过去，却被无形屏障弹开。她鬓间金步摇坠落，滚到鹿筱脚边，露出底座刻着的“琳”字——与风若琳的“琳”分毫不差。鹿筱心中剧震，想起昨夜青禾从乱葬岗带回的蝶翼上，也有相同的刻痕。原来林茹筠一直戴着风若琳的遗物，难怪那香灰里的鳞粉会显形。
“看镜子！”青禾突然拽住她的衣袖。鹿筱抬头，只见夏凌寒手中龙纹镜的裂痕已蔓延至边缘，镜中民国女子的影像逐渐清晰，她穿着与鹿筱此刻相同的月白襦裙，鬓边木槿簪正在滴血，血珠滴在百乐门的地面上，竟晕开与寒潭相同的波纹。更骇人的是，女子身后隐约可见穿军装的身影，臂章上“民国三十七年”的字样与鹿筱记忆中父亲的遗物一模一样。
“时空裂隙要开了！”夏凌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鹿姑娘，快用你的药膳炉——”话未说完，萧景轩已在金光中化作半人半蛇的怪物，蛇尾扫过烛台，十二根盘龙柱同时爆燃，血色烛泪化作火蛇扑向众人。鹿筱本能地将香炉护在胸前，玉简碎屑突然爆发出强光，与龙纹镜的幽蓝光芒在空中相撞，竟凝成枚木槿形状的光茧。
光茧内，时间仿佛静止。鹿筱看见两个时空的画面重叠：夏朝的寒潭边，敖翊辰化作金龙盘旋，龙爪下踩着的正是民国的日军轰炸机；萧景轩的蛇尾缠在百乐门的霓虹灯管上，毒液滴在“抗敌救亡”的海报上，竟腐蚀出“辰”字焦痕；而她自己，左手握着夏朝的药膳铲，右手举着民国的听诊器，在两个时空的交界处，看见父母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筱筱，该回家了。”民国女子的声音从镜中传来，鹿筱这才惊觉她与自己声线相同。女子抬手触碰镜面，裂痕中渗出的光如流水般漫过鹿筱全身，她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是块蝶形胎记，与夏凌寒后颈的朱砂痣、敖翊辰掌心的龙鳞，正好拼成完整的木槿图腾。
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光茧突然破碎。鹿筱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坐在寒潭边的老槐树下，手中紧攥着半片玉简，而怀中的香炉里，三色香灰竟已凝成完整的木槿花，花瓣上滚动的露珠里，映着太极殿的熊熊火光和百乐门倒塌的穹顶。青禾趴在她脚边昏迷不醒，鬓边别着的，是民国女子掉落的琉璃蝴蝶发夹。
“鹿筱！”敖翊辰的声音穿透风雪。鹿筱抬头，看见黑衣男子从槐树上跃下，肩头落着的不再是冰晶，而是明国的雪花。他手中握着半面龙纹镜，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是夏朝的药膳师，一个是民国的女医生，她们的掌心同时摊开，露出相同的木槿胎记。
身后传来马蹄声，萧景轩的身影出现在雪幕中，此刻他已恢复人形，却戴着民国的礼帽，西装领口露出半截蛇形领带夹。他抬手时，鹿筱看见他腕间戴着块怀表，表盖打开，里头夹着的不是林茹筠的照片，而是苏婉儿穿着旗袍的画像。
“时空已经错乱。”敖翊辰将龙纹镜递给她，镜中裂痕处渗出的光正缓缓修复，“只有你的药膳炉能稳住裂隙——它本就是夏朝铸镜师用时空碎片打造的。”鹿筱摸着腰间锦囊，避子汤残片此刻竟化作温润的玉石，上面隐约刻着“敖博”二字——那是东海龙王的名字。
寒潭水突然沸腾，水面浮现出民国上海的夜景。鹿筱看见自己的两个身影在时空裂缝中重叠，一个拿起药膳铲，一个举起手术刀，而她们面前的敌人，既是萧景轩，也是穿着日军军装的神秘人。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飘落的不再是槐花，而是民国的传单，上面“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字迹被风雪浸得通红。
“青禾手里的发夹……”敖翊辰皱眉看向昏迷的侍女，“那是我母妃的遗物，怎么会在民国出现？”鹿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发夹琉璃翅膀内侧刻着细小的“霜”字——正是她小说里“槿上霜”的“霜”。
风雪中，远处宫墙与民国租界的铁丝网逐渐重合。鹿筱握紧药膳炉，听见两个时空的心跳在她胸腔里轰鸣。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看见萧景轩嘴角勾起熟悉的冷笑，那表情竟与她前世在医院见过的、骗婚的陈世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