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如愁绪般缠在鹿筱指尖,她盯着药炉中翻涌的紫雾,忽然听见窗外竹影簌簌。三日前在御膳房发现的那味西域迷迭香还在袖中泛着苦香,与萧景轩书房暗格里的金丝楠木匣气息诡异地重叠。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绿萝掀起湘妃竹帘时,檐角铜铃忽然碎响。夏凌寒腰间玉佩沾着雨珠,正是去年她用益母草膏替他调养气血时所赠。
鹿姑娘可听说过凝血珀他指尖掠过案头《神农百草经》,停在那页批注处。窗外惊雷乍起,鹿筱看见他眼底闪过与寒潭古镜相同的幽光——那是昨夜她在镜中瞥见民国旗袍女子腕间的琥珀色。
药炉突然爆出青焰,鹿筱袖中迷迭香不慎跌落。夏凌寒俯身捡拾时,她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星点朱砂,与三日前萧景轩晨起时靴边残红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指尖微颤,想起柳梦琪昨日送来的蜜渍金桔里,分明混着能让人致幻的曼陀罗花粉。
太子可知,凝血珀需以至亲之血养三年?她转身打开百子柜,故意将药包碰落在地。夏凌寒弯腰时,领口露出的锁骨下方,赫然有枚淡青色胎记——竟与镜中女子颈间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雨声突然尖锐如银针,绿萝的惊叫从廊下传来。鹿筱冲出门时,正见风若琳的白蛇虚影盘在院角老梅上,蛇信吞吐间,一枚金疮药散落在萧景轩昨夜私会林茹筠的小径旁。更远处,云澈澜的藏青色官服闪过月洞门,他腰间悬着的,分明是本该在敖翊辰手中的控水令。
姑娘,您瞧这是什么?绿萝举着从梅树树洞取出的锦帕,帕角绣着半朵木槿花,正是鹿筱儿时缝给柳逸尘的定情之物。可帕中裹着的,竟是半片龙鳞——与她今晨在药膳粥里发现的异物别无二致。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鹿筱忽然想起卷一古籍里的残句:木槿朝露,龙鳞映血,镜分双影,魂归两处。她摸向颈间从未离身的银锁,锁芯缝隙里渗出的血丝,竟与寒潭底那具无名女尸腕间的红绳颜色相同。
檐角铜铃再度作响,这次传来的却是敖翊辰的龙吟。可当她转头时,只见夏越抱着柳梦琪冲进院门,女子鬓间金步摇上的珍珠坠子,正随着喘息轻轻撞击,发出空空洞洞的回响——那分明是用空心珠障眼法做的假药!
药炉中的紫雾不知何时已凝成血珠,沿着炉壁蜿蜒成诡异的阵图。鹿筱忽然想起洛绮烟前日说过的话:所有你以为的巧合,都是有人在算盘中摆好了棋子。而她袖中那封用蛇鳞密写的信,此刻正灼得她小臂发烫,仿佛下一秒就会现出东海龙宫的秘纹。
暮色浸透窗纸时,鹿筱终于在百子柜最深处摸到了暗藏的机关。暗格开启的瞬间,一枚刻着民国三十七年的怀表滚落在地,表盖内侧的照片上,穿旗袍的女子正与穿龙袍的男子相对而笑,两人掌心都有与她相同的木槿胎记。
窗外传来夜枭的怪笑,她忽然听见远处宫墙下有人低语:该让鹿姑娘知道,这世上最毒的药膳,从来不是草木做的。话音未落,怀中的凝血珀突然发烫,映出她眼底从未有过的狠戾——那神色,竟与镜中女子举枪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