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落地的脆响在死寂的后花园里炸开,鹿筱死死盯着眼前那张脸——眼角泪痣、眉眼弧度,甚至说话时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梨涡,都与林茹筠一模一样。可林茹筠下葬那日,她亲手扶棺,棺木沉得几乎要压垮抬棺的壮汉,怎么会……
“很意外?”假林茹筠捻起地上的玉簪,簪头干涸的血迹蹭上她指尖,她忽而低笑,声音却比林茹筠本人更冷冽,“鹿筱,你当真以为,死了个人,就能了却所有恩怨?”
与此同时,柳梦琪的剑正抵着苏婉儿咽喉,剑尖已刺出一小点血珠。萧景轩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柳梦琪!你敢动她,我定要你柳家……”
“柳家?”柳梦琪狂笑,剑锋猛地一转,竟朝着萧景轩心口刺去,“萧景轩,你和鹿家毁我柳家时,可曾想过今日?!”
变故陡生!鹿筱想也没想,抓起身侧一块碎石便朝柳梦琪掷去。柳梦琪侧身避过,剑锋却因这一分神偏了半寸,苏婉儿趁机挣脱,踉跄着扑向萧景轩。
“抓住她!”柳梦琪厉声喝道。
可下一秒,假林茹筠身形一晃,已挡在苏婉儿身前。她抬手拂过脖颈,竟扯下一层极薄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那张——与苏婉儿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凌厉的脸!
“你是……苏清婉?”苏婉儿瞳孔骤缩,声音发颤,“姐姐?”
苏清婉冷笑,目光扫过鹿筱与萧景轩,最终落在柳梦琪身上:“柳丞相私通敌国的密信,我已送到京兆尹府。你若想活,最好立刻束手就擒。”
柳梦琪脸色煞白,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恰在此时,后花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京兆尹带着官差已将这里团团围住。
混乱中,鹿筱瞥见萧景轩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苏清婉走。她刚要迈步,苏清婉却忽然扣住她手腕,语速极快:“跟我来!槿上霜的秘密,你父亲的死,都和‘玉衡殿’有关!”
“玉衡殿?”鹿筱心头巨震。这是她追查父亲旧案时,在一堆烧毁的卷宗里,唯一辨认出的三个字。
苏清婉不再多言,拉着鹿筱便往花园深处的暗门跑。身后,柳梦琪的尖叫、官差的呵斥声渐渐远去。暗门后是条狭窄的密道,墙壁上嵌着微弱的夜明珠,照亮脚下湿滑的砖石。
“当年鹿尚书弹劾柳丞相,并非只因贪腐。”苏清婉的声音在密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查到柳家与‘玉衡殿’勾结,想用槿上霜控制京中官员,才遭了灭口。”
鹿筱呼吸一滞:“那林茹筠……”
“她是玉衡殿安插在萧景轩身边的棋子。”苏清婉打断她,“我妹妹苏婉儿心善,被萧景轩哄骗,以为帮他藏槿上霜配方是为了救人,实则是在替玉衡殿保管凶器!”
密道尽头透出微光,苏清婉推开门,外面竟是萧府的一处废弃柴房。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令牌,塞给鹿筱:“拿着它,去城东‘望归楼’找掌柜,报‘玉衡缺一角’,他会告诉你更多。我得回去稳住苏婉儿,别让她再被萧景轩利用。”
话音未落,柴房外传来异响。苏清婉眼神一凛,迅速将鹿筱推进柴房角落的草垛里:“躲好!”
鹿筱刚藏好,柴房的门便被猛地撞开。萧景轩提着剑站在门口,脸上没了半分平日的温文尔雅,只剩下阴鸷与狠戾。他扫了一眼空荡的柴房,目光最终定格在苏清婉身上:“清婉,你不该把她卷进来。”
“我若不把她卷进来,你打算让她像鹿尚书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吗?”苏清婉背对着鹿筱,声音冷得像冰,“萧景轩,你我都清楚,玉衡殿的水有多深。你以为靠槿上霜就能扳倒他们,可你看看柳梦琪,看看我妹妹,谁不是棋子?”
萧景轩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我没得选。”
“你有!”苏清婉猛地转身,眼中满是痛色,“当年你若肯信我,把鹿尚书查到的东西交给我父亲,何至于……”
“够了!”萧景轩厉声打断,剑刃“嗡”地一声出鞘半寸,寒光照亮他眼底的挣扎与疯狂,“多说无益,苏婉儿那里,你替我看好。至于鹿筱……”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她知道的太多了。”
躲在草垛里的鹿筱浑身一僵,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惊呼声溢出。
就在这时,萧景轩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极轻微的嗡鸣。他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密道方向:“谁在那里?!”
苏清婉趁机侧身,指尖弹出一枚银针,直刺萧景轩面门。萧景轩旋身避过,剑气横扫,柴房的木梁“咔嚓”断裂,朝着苏清婉砸下。
混乱中,鹿筱看见一道黑影从密道另一侧的通风口闪了进来,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那黑影掠过萧景轩身边时,袖中甩出一道银光,正中萧景轩后心。
萧景轩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透出的半截箭羽:“是……是你……”
黑影没有停留,一把捞起苏清婉,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柴房的破窗之外。
萧景轩捂着伤口,目光死死追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嘴角溢出鲜血,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与疯狂:“好……好一个……玉衡殿……”
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半瓶深紫色的膏体——正是槿上霜!他仰头将整瓶膏体吞下,原本苍白的脸色竟迅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变得狂热。
“鹿筱……”他踉跄着走向草垛,声音模糊却带着诡异的穿透力,“你逃不掉的……槿上霜的宿命……你我都……逃不掉……”
鹿筱蜷缩在草垛深处,死死捂住耳朵,可萧景轩的话语却像魔咒般钻进她的脑海。她看着萧景轩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终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鹿筱才刚从草垛里爬出来,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她看着地上萧景轩的尸体,又摸了摸怀里苏清婉给的青铜令牌,只觉得浑身发冷。
玉衡殿、槿上霜、父亲的死、林茹筠的假死、苏清婉的身份……无数线索像乱麻般在她脑海里缠绕,而那枚青铜令牌,是她现在唯一的指望。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令牌,踉跄着走出柴房。外面天色已蒙蒙亮,晨雾笼罩着萧府,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阴谋与秘密都藏在其中。
鹿筱知道,从她接过令牌的那一刻起,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迎着风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