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立于虚空,方才破开“问心剑域”的决然与凌厉尚在眉宇间流转,便被眼前星域的景象与那道骤然降临的目光所慑。
这片星域……与她认知中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数颗人造恒星散发着温和而稳定的光芒,将星域映照得如同神国。那几颗被彻底改造的银灰色星球,表面不见山川河岳,只有无数蕴含着大道至简意味的几何结构体,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海量而精纯的能量,形成一种奇异的、生机勃勃却又秩序森严的韵律。而最让她心悸的,是笼罩着这一切的那层无形力场,它并非简单的屏障,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拥有自身意志的宏大领域,将此地与外部混乱的宇宙彻底隔绝开来。
然而,所有这些震撼,都比不上那道目光。
平静,淡漠,仿佛亘古存在的星海本身。没有杀意,没有审视,甚至没有好奇,只是“看见”了她。但就在这平淡的“看见”之中,云璃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她那刚刚在剑域中被淬炼得愈发纯粹通透的剑心,竟在此刻不由自主地微微震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崇高存在时,本能产生的敬畏。
她猛地抬头,循着感应的方向望去。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仿佛跨越了空间,精准地落在了那颗被银色星环环绕的最大星球深处,落在了一片混沌气流缭绕的幽谷之中,与一双刚刚睁开、深邃如渊的眼眸对上。
刹那间,云璃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无垠的星海。那双眼眸中,左眼演化着混沌初开、万物生灭的景象,右眼则蕴藏着令她本命道剑都为之哀鸣、却又渴望无比的极致锋芒。她一身真我境中期的修为,她那历经淬炼的星辰剑心,在对方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与……稚嫩。
他……就是引动她本命剑共鸣的源头?
就在云璃心神剧震,几乎要在这无声的对视中败下阵来时,那道目光却轻描淡写地移开了。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不值得投入更多的关注。
紧接着,一道平静的声音,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在她心神之中响起,语调无喜无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闯过问心剑域,可见你剑心尚可。既入此地,便循指引前来。”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由混沌之气自然凝聚而成的光桥,自她脚下延伸而出,蜿蜒通向星域深处,那混沌幽谷的方向。
云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此地的主人实力深不可测,远超她的想象。是福是祸,已由不得她。她紧了紧手中的本命道剑,剑身依旧传来清晰无比的渴望与亲近之意,这让她多少安定了几分。
她踏上了光桥。
每一步落下,都能感受到周遭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能量,以及那无处不在、玄奥难言的太初道韵。这里的修炼环境,比她族中古籍记载的任何洞天福地都要胜过百倍千倍!
光桥的尽头,便是混沌幽谷。
甫一踏入谷口,更加磅礴的混沌本源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浑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张开来。谷内景象简单而震撼,中央一口泉眼汩汩涌动着混沌气流,四周是天然形成的混沌石壁。而泉眼之旁,一道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仅仅是这一个背影,便给人一种仿佛支撑起了整片星空的伟岸之感。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外泄,却与整个幽谷,乃至整个星域都融为一体,仿佛他便是此地的“天意”。
云璃停下脚步,执剑礼,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晚辈云璃,误入前辈清修之地,冒昧之处,还望前辈海涵。晚辈……晚辈是循着剑心感应而来。”
墨尘渊缓缓转身。
当面看清他的容貌,云璃又是一怔。她想象中的隐世大能,或许是仙风道骨的老者,或许是威严霸道的中年。但眼前之人,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俊朗无俦,眼神深邃如万古星空,气质超然出尘,却又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俯瞰星河的淡漠与威严。
“误入?”墨尘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目光落在她手中仍在微微嗡鸣的本命道剑上,“是它带你来的。”
他的话语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云璃心中一凛,知道在此人面前,任何虚言都是徒劳。“是。晚辈之剑,感知到前辈此地有……有与它同源之物,故而共鸣指引,晚辈唐突,实非有意惊扰。”
“同源?”墨尘渊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伸出手指,凌空轻轻一点。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散开。云璃手中的本命道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挣脱了她的掌控,悬浮于空,剑尖直指墨尘渊,发出近乎虔诚的嗡鸣!而与此同时,墨尘渊的丹田处,一缕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暗金锋芒一闪而逝。
正是那万古剑胚的气息!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云璃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苍茫、古老、斩断一切的意蕴,让她血脉沸腾,让她剑魂战栗,也让她瞬间明悟——这就是她剑心所感,族群古籍中隐约提及的“宿命之引”!
“前辈!”云璃激动之下,向前一步,美眸中充满了渴望与恳求,“此物……此物对我,对我族群至关重要!不知前辈……”
墨尘渊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淡:“你的剑意,源于星辰,内含一丝上古‘斩星’道韵,可惜传承残缺,流于表象,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他一眼便看穿了云璃剑道的根脚与缺陷。
云璃娇躯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族中传承的确早已残缺,这也是族群势微的根本原因!此人竟能一眼看穿?
“至于此物,”墨尘渊目光扫过自己丹田位置,仿佛能内视到那截剑胚,“它名‘万古’,非你所能驾驭。你与它的因果,并非主从,而是……滋养与印证。”
“滋养……印证?”云璃有些茫然。
“留在‘摇篮’。”墨尘渊不再解释,直接给出了选择,“本帝可允你在此修行,感悟太初,磨砺剑心。你的星辰剑道,或可借此补全,甚至更进一步。而你的剑意与血脉,亦可助它……苏醒。”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天然的裁决意味,仿佛这不是商议,而是恩赐。
云璃愣住了。留在……这里?这个神秘莫测、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地方?眼前这位自称“本帝”的存在,究竟是何等人物?
但,感受到本命剑传来的无比雀跃与认同的意念,回想起族群复兴的重担,再想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一眼洞穿她剑道根源的见识……她知道,这或许是族群等待了万古的机缘!
挣扎只持续了瞬息。她再次抬头时,眼中已满是坚定,对着墨尘渊深深一拜:“晚辈云璃,愿遵前辈之命,留于此地修行!只求……只求前辈能予我族群一线复兴之机!”
墨尘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重新面向混沌泉眼,仿佛她已不存在。
云璃站在原地,看着那道伟岸而孤高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初入宝地的欣喜,有对未来的迷茫,更有对这位神秘“帝尊”的无尽好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与这片名为“摇篮”的星域,与眼前这位重生的帝尊,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