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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吕布那一声“诛杀国贼,万死不辞!”的誓言,如同沉郁惊雷,在密闭的内室中炸响,余音在梁柱间萦绕,震得人心头发烫。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更是一个信号,标志着诛董大计最核心、最艰难的一环已然打通。

王允闻此言,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深深烙印在眉宇间的忧色如遇阳春冰雪,悄然消融大半。他看向吕布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种托付江山的凝重。而简雪,始终静立一侧,宛如幽谷兰芷,清丽的容颜上并无过分喜色,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仿佛精心布局的棋手,终于看到了关键棋子落位。

就在这时,内室那面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后,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响。旋即,士孙瑞与杨瓒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转出。他们显然已在屏风后隐匿多时,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尽收眼底。

两位老臣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有听闻吕布归顺的狂喜,有对前途未卜的忧惧,更有一种压抑多年、终于见到曙光的振奋。他们的官袍下摆因久立而略显褶皱,步伐也因激动而微显蹒跚。

士孙瑞率先向吕布郑重拱手,他声音苍老却带着哽咽:“吕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此乃国家之福,苍生之幸!老朽……代天下百姓,谢过将军!” 说着,竟欲躬身行礼。杨瓒亦是紧随其后,长揖到地。

吕布虽傲,但面对两位朝廷重臣如此大礼,又值自己刚立誓反正,心头亦是一热,连忙侧身避过,伸手虚扶:“二位大人快快请起!布以往糊涂,助纣为虐,愧对天下。今日得蒙司徒公与简小姐点拨,方知迷途,敢不效死力以赎前愆!” 他这番话倒也说得诚恳,一时间,室内竟有种悲壮而又同仇敌忾的气氛弥漫开来。

众人重新落座,虽仍是围聚在那张象征天下局势的紫檀木大案旁,但彼此间的气息已浑然一体,再无先前试探隔阂之感。案上油灯的灯花又爆开一簇,光线随之明亮了几分,恰好映亮了几张神色肃穆的脸庞。

依旧是简雪,最先从结盟的激动中冷静下来。她目光扫过案上地图,最终落在那处关乎全局生死的隘口——潼关。指尖轻点,声音清晰而冷静,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具体的谋划上:

“吕将军既已决意匡扶汉室,我等便需即刻谋划下一步。如今长安城防,核心在于董卓亲卫与西凉军,硬拼绝非上策。欲破此局,关键在于‘里应外合’四字。家兄大军已陈兵豫州边境,然潼关天险,强攻难下,纵能攻克,亦必伤亡惨重,且打草惊蛇。”

她微微停顿,见众人目光皆聚焦于自己,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必须确保潼关能兵不血刃地为我所控。换言之,需得一位能影响潼关守备、且愿与我等同心之人。”

王允捻须沉吟:“潼关守将樊稠乃董卓心腹,恐难动摇。若要寻得能影响关防,又非董卓死党者……” 他目光闪烁,显然也在飞速思索。

士孙瑞闻言,花白的眉毛一扬,接口道:“小姐所言极是。老夫倒想起一人——李肃!” 他看向吕布,又看向王允,“李肃此人,颇有智谋,且当年说服奉先来投,于董卓实有首功。然则,董卓赏罚不明,对李肃这等谋臣颇为轻慢,并未予以显爵重赏。李肃心中,早已怀怨久矣。此事,奉先应最为了解。”

王允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士孙公提醒的是!李肃确是最佳人选!他虽非潼关主将,但在西凉军中亦有资历,若能得其相助,或可设法调往潼关,或于关键时刻影响关防!” 他转向杨瓒,“杨公以为如何?”

杨瓒缓缓点头,表示赞同:“利用李肃之怨,许之以利,晓之以义,大有可为。只是……此事还需奉先出面最为妥当。”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吕布身上。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吕布这里。吕布听到李肃之名,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异常,那双惯常睥睨的虎目中,交织着厌恶、回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戾气。

室内静默了片刻,只听得吕布粗重的呼吸声。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刺骨的寒意:“李肃?哼!若非此人,布亦不致有杀丁建阳之污名!”

此言一出,王允、士孙瑞、杨瓒皆是一怔,随即了然。丁原之事,虽是吕布心中逆鳞,亦是其人生转折之痛处。简雪眸光微动,却未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吕布。

吕布胸膛起伏,显然内心极不平静,他继续恨声道:“昔日,正是此巧言令色之徒,前来游说于我,言董卓如何贤明,如何可投,方使我……铸成大错!”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仿佛李肃就在眼前,“今日,我等欲行大事,他若识相便罢,若敢有半句推诿,或存首鼠两端之心——”

他“豁”地站起身,一股凛冽的杀气瞬间充盈室内,案上灯焰都为之一暗!吕布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吾必先斩此僚,以绝后患!亦算清了昔日被他蛊惑之旧账!”

这番话杀气腾腾,充满了吕布式的直接与暴烈。王允等人心中虽觉此举过于冒险,但深知吕布性情如此,此刻正需借重其勇力与威信,不便直接反驳。

王允连忙温言安抚:“奉先息怒!大事当前,还需以大局为重。李肃虽有旧过,然此人能言善辩,亦知利害。若他愿弃暗投明,于我大事有百利而无一害。若能劝得他同心协力,便是大功一件,往日恩怨,亦可暂且搁下。” 他话语中带着暗示,若李肃不从,再动手不迟。

简雪此时也轻声开口,声音如清泉,稍稍冲淡了室内的杀伐之气:“吕将军,李肃当年说将军,是各为其主。如今将军欲行天下之大义,顺天应人,若以此理说之,未必不能动其心。况且,将军亲自招揽,亦显我辈诚意与决心。”

吕布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恶气。他明白众人所言在理,弑杀李肃固然痛快,但若因此坏了诛董大计,则得不偿失。他重重坐下,沉声道:“既如此,便依司徒公与小姐之言。我这就派人密请他过府一叙!且看他如何说!”

计议已定,吕布当即唤来自己最亲信的部将魏续,低声吩咐一番,命其持自己信物,秘密前往李肃府邸,只言有极其紧要之事相商,请其速来司徒府,务必隐秘。

魏续领命而去。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密室之内,无人再高声言语,唯有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众人因期待和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王允闭目养神,手指却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士孙瑞与杨瓒不时交换着眼神,忧色难掩;简雪则依旧沉静,目光落在摇曳的灯焰上,仿佛在推演着稍后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吕布最是焦躁,时而站起踱步,时而坐下,手指按在剑柄上,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室外终于再次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福伯在门外低声道:“老爷,吕将军,李肃将军到了。”

“快请!” 王允霍然睁眼。吕布也瞬间稳住身形,脸上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几分傲然与压迫感的神情,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审视与警告。

帘笼掀动,一人快步走入。正是李肃。他显然来得匆忙,未着正式官袍,只穿了一身藏青色便服,发髻微乱,脸上带着明显的惊疑与困惑。

他进入室内,目光迅速扫过,见到王允、士孙瑞、杨瓒这几位朝廷重臣齐聚已是惊讶,再看到吕布赫然在座,且神色严肃,更令他心头一跳。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唯一陌生的简雪身上,虽不识得,但观其气度,知其绝非寻常人物,心中惊疑更甚。

他强自镇定,先向王允、士孙瑞、杨瓒等人依次见礼,最后才对吕布拱手,语气带着试探:“奉先兄,如此深夜,如此急切相召,不知有何等紧要之事?” 他眼角余光不时瞟向王允等人,显然意识到此番会面绝非寻常。

吕布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李肃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肃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室内空气瞬间凝固。

“李肃,” 吕布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金石之音,直刺李肃耳膜,“我且问你,可还记得,昔日你在我营中,对我所言之事?”

李肃浑身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他岂能不记得?那是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次游说,也是他此后仕途起伏的根源!他喉咙有些发干,勉强笑道:“奉先兄何出此言?昔日……昔日之事,俱往矣……”

“往矣?” 吕布冷笑一声,打断了他,语气陡然变得激昂锐利,“你说董卓如何礼贤下士,如何可成大事,劝我杀了丁建阳,投奔于他!不错,布是听了你之言!可如今你看那董卓,上欺天子,视陛下如傀儡;下虐生灵,纵兵劫掠,百姓流离,恶贯满盈,人神共愤!长安城中,夜半皆闻冤魂哭泣!这,就是你当日为我所指的‘明主’吗?!”

吕布的质问,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波冲击着李肃。李肃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色苍白如纸。他想要辩解,却见吕布眼中杀机隐现,又见王允等人面色沉痛,目光如刀,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今夜之事,关乎身家性命,更关乎未来前程!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奉先兄!司徒公!诸位明鉴!此事……此事焉能全怪李肃啊!当初……董卓势大,我等亦是想寻一安身立命之所……谁知……谁知其竟残暴至此!肃……亦是追悔莫及!” 他这番话,半是辩解,半是真情流露,对董卓的怨恨与恐惧,在此刻暴露无遗。

王允见火候已到,适时开口,语气沉痛而带有煽动力:“李将军,董卓之恶,罄竹难书!非但你悔,天下人皆悔!然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豫州简将军之妹已然在此,奉先也已幡然醒悟,决意为国除奸,不知李将军,可愿弃暗投明,共襄义举?”

士孙瑞亦道:“是啊,李将军!董卓赏罚不公,轻慢于你,满朝皆知!此等昏主,何必再为其效忠?”

杨瓒补充:“若能助奉先成就大事,将军亦是扶保汉室的功臣,青史留名,岂不胜过如今这般郁郁不得志?”

众人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李肃的心理防线。他看向吕布,吕布虽未再言,但那眼神明确告诉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李肃心中天人交战。他深知董卓可怕,但更知今夜若不答应,绝难生离此地!而另一方面,吕布反正,王允等老臣支持,再加上……他目光再次扫过静立一旁的简雪,心中猛地一动,莫非外界传闻的豫州简宇真的也……?若真如此,此事大有可为!一旦成功,便是从龙之功,往日屈辱,一扫而空!

想到此,一股巨大的冒险冲动和对功名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恐惧。李肃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抬头,声音虽仍带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

“奉先兄!诸位!”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吕布脸上,“肃亦欲除此国贼久矣!只恨独木难支,更恨无同心同志之人共谋!今日得奉先兄与诸位大人牵头,实乃天赐良机,肃岂敢再有二心!”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怨气一并吐出:“肃愿效犬马之劳,追随奉先兄与司徒公,诛杀董卓,力扶汉室,共作忠臣!”

为了表明心迹,李肃目光扫过室内,忽见墙角箭壶中插着几支羽箭。他大步上前,抽出一支,双手握住箭杆两端,环视众人,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李肃今日立誓,与吕将军、司徒公等共谋诛杀国贼董卓,若有异心,犹如此箭!”

说罢,他双臂叫力,猛地一折!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支箭杆竟被他硬生生折为两段!断箭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眼见此景,吕布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眼中戾气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认可。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李肃的肩膀:“好!兄弟果然深明大义!”

王允更是大喜过望,脸上焕发出红光,抚掌笑道:“好!太好了!有将军加入,我等如虎添翼!公且放心,待诛杀国贼,肃清寰宇,朝廷论功行赏,何愁不得显官?届时,公之功绩,必当彪炳史册!”

士孙瑞、杨瓒亦纷纷上前道贺,密室之中,原本紧张肃杀的气氛一扫而空,充满了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炽热气息。

简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潼关这把锁住外部大军的巨锁,钥匙,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获取的曙光。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的潼关,仿佛已能看到,不久的将来,兄长的旌旗在那里迎风招展。

长安的深宫高墙,似乎总能将喧嚣与杀戮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种沉重而虚伪的宁静。然而在这宁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诛董联盟结成后,一张无形的大网便开始向尚在醉生梦死的董卓悄然撒去。

时值暮春,太师府后园,奇花异草争妍斗艳,董卓正由几名美妾搀扶着,在园中漫步消食。他身躯愈发肥硕,每走几步便有些气喘,但心情似乎不错——毕竟,关东联军貌合神离,长安城内,他自认已牢牢掌控一切。

这时,侍从来报,司徒王允、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联袂前来,有军国要事禀报。董卓皱了皱眉,似乎嫌这些老臣打扰了他的清兴,但还是挥挥手,在园中的凉亭内接见了他们。

王允等人行礼已毕,并未立即奏事,反而先称赞了一番园中景致,话语间满是恭维。董卓捻着浓密的虬髯,眯着眼,受用地听着。

寒暄过后,王允话锋微转,神色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忧国之色,拱手道:“太师,今日春光虽好,然老臣心中,却总有一事萦绕,不敢不报与太师知晓。”

“哦?司徒有何事忧心?”董卓懒洋洋地问道。

“乃是潼关之事。”王允语气沉凝,“潼关,实乃我长安之咽喉,关东之门户,天下安危所系。此处……”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若有毫厘闪失,则我长安腹地,危如累卵矣!故守关之将,非智勇双全、忠勤无二者,不可胜任。老臣每思及此,便寝食难安。”

董卓闻言,脸上的慵懒稍减,嗯了一声:“潼关有樊稠守着,此人跟咱家多年,勇猛得很,有何可忧?”

一旁的士孙瑞立刻接口,他姿态放得更低,语气充满担忧:“太师明鉴,樊将军之勇,天下皆知。若是明刀明枪对阵,自然无虑。然则……”

他压低了声音:“近日接连有密报,言那豫州简宇,兵马调动异常频繁,其斥候活动,已较往日猖獗数倍,直逼我关下。简宇此人,奸猾似鬼,惯用诡计,非比寻常草寇。樊将军性情刚直,老臣是怕……怕他中了简宇的调虎离山或诱敌深入之计啊。”

杨瓒也适时补充,语气委婉:“是啊太师。镇守此等要冲,勇猛固不可少,然更需谨慎持重,并能洞察敌手诡诈之心。需得一位既通晓大势,又深谙太师深意的将领,方能以静制动,保万无一失。”

董卓听着,肥硕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石桌,虽未立即表态,但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思索。他生性多疑,对简宇这个盘踞豫州、一直不曾臣服的潜在威胁,本就心存忌惮。此刻被几位老臣这么一“提醒”,不由得不对潼关的防务更加上心起来。

过了两日,一次宫中饮宴后,董卓心情颇佳,与几位近臣闲聊。王允又似不经意地提起了李肃。

“说起来,李肃将军确是个人才。”王允捋须笑道,仿佛只是随口闲谈,“当年奉先将军能弃暗投明,归顺太师,李将军居功至伟。若非他洞察时势,能言善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焉能成就此事?可见其不仅忠心可嘉,更是处理复杂局面的能手。”

士孙瑞也附和道:“王司徒所言极是。李将军之才,在于能审时度势,不似寻常武将只知冲杀。这等人才,若仅置于京中,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董卓虽然暴虐,但也知人善任,对于李肃的才能,他内心是部分认可的,只是他以往更倚重嫡系武将的勇力。此刻被反复提及,李肃的名字自然在他考虑重要职位时,浮上了水面。

时机渐渐成熟。次日,董卓在太师府正堂召集心腹将吏,举行军事会议。堂内甲士林立,气氛森严。董卓高踞主位,吕布、李傕、郭汜、张济等嫡系将领分列两旁,王允等文官亦在席中。

议题很快便转到了边境防务上。董卓环视众人,肥硕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威压:“近日关东不甚安宁,尤其是豫州简宇,小动作不断。诸公有何看法?”

吕布率先出列,他一身戎装,英武逼人,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义父!孩儿正欲禀报此事!”

他剑眉微蹙,做出忧虑之色:“近日探马与细作接连回报,简宇在豫州境内大肆厉兵秣马,粮草调动频繁,其兵锋所向,直指潼关!孩儿不才,愿为义父扫平天下,踏平豫州,但长安乃根本之地,防务亦不可不固若金汤!”

他先表忠心,随即话锋指向潼关现状。“目前潼关由樊稠将军镇守,樊将军勇猛善战,孩儿素来敬佩。然则,”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对简宇的“忌惮”,“简宇此人,奸猾异常,最善使诈。潼关天险,强攻难下,孩儿恐其不会硬拼,而是施展诸如诱敌、离间、夜袭、断粮道等诡计。樊将军性情耿直,孩儿是担心……他会中了简宇的诡计,届时潼关有失,则长安危矣!”

这套说辞,与之前王允等人的铺垫完美呼应,由吕布说出,分量自然不同。董卓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傕、郭汜等人也交头接耳,显然吕布的话说中了他们的一些担忧。

吕布见火候已到,便抛出了核心建议。“故此,孩儿思前想后,为保潼关万无一失,需得一位智勇双全、尤重谋略、且对义父忠心不贰的将领前往镇守。孩儿愿举荐一人——”他停顿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略显惊讶的李肃身上,朗声道,“便是李肃!”

不等董卓和其他人反应,吕布迅速陈述理由,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理由有三!

其一,忠贞不贰!李将军当年能明辨是非,助我归顺义父,足见其深明大义,对义父之忠心,天地可鉴!潼关此等命脉要害,非此等心腹之人,不可托付!

其二,智勇兼备!李将军非一介武夫,他通晓兵法,能言善辩,洞察人心。镇守边关,非仅能战即可,更需能审时度势,应对复杂局面。若简宇有媾和试探之举,李将军足以周旋应对,使其诡计难逞;若其悍然来犯,李将军亦能凭险固守,待我大军援至!

其三,彰显威势!由李将军这等智谋之臣镇守潼关,正可向天下昭示义父稳坐长安、知人善任、重视关防之决心!足以震慑简宇等宵小,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吕布话音刚落,王允立刻出列表态,他神情郑重,对着董卓深深一揖:“太师!吕将军所言,老臣深以为然!如今朝廷初定,最需要的是一个‘稳’字。李肃将军行事沉稳,谋定后动,派他前去,正可彰显太师‘以静制动’之高略!况且,李将军在京中任职已久,此番外放重任,独当一面,亦是太师对其忠诚与才干的最大肯定,必能激励后来者,竞相效忠太师!”

士孙瑞与杨瓒亦紧随其后,从军事地理角度补充:“太师明鉴,潼关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键不在兵多,而在将贤。只需遣一稳重持重之将,持太师令旗,则稳如泰山。李将军正堪此任!如此安排,吕将军等便可安心专注于拱卫京畿,或征讨其他不臣,太师您方能 truly 高枕无忧啊!”

文官集团几乎一致的支持态度,加上吕布的强力举荐,让董卓心中的天平急剧倾斜。他看向李肃。李肃虽出列,却谦逊地表示:“太师,某才疏学浅,恐负重任,还请太师三思。”

李肃虽然这么说,但眼神中却透露出渴望一试的意味。董卓确实心动了。李肃的才能他是知道的,而且让一个非绝对嫡系但有能力的人去守关,既能示人以广纳贤才,又能让李傕郭汜等嫡系留在身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董卓的多疑性格再次发作。他捻着胡须,沉吟不语,目光闪烁。李肃毕竟不似牛辅、李傕、郭汜那般,是跟着自己从西凉杀出来的生死兄弟,兵权交给他,万一……

王允一直在密切观察董卓的神色,见他虽意动却仍有犹豫,心知最后一刻到了。他上前一步,做出一种完全为董卓考量的姿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贴心”:“太师所虑,老臣或能猜度一二。太师是担心……权柄之事?”

他见董卓眼皮一跳,知其所想,便继续道:“既然潼关如此重要,为保万全,杜绝任何隐患,老臣有一愚见:可否做如下安排?仍以李肃为潼关主将,总揽防务,以示太师信任。但同时,”他加重语气:“太师可再从身边派遣一两名绝对信得过的嫡系将领,如牛辅将军,前往担任副将。”

他观察着董卓的反应,缓缓说出最关键的话:“如此安排,其利有三:一则可辅助李将军,以其之勇,补李肃之智,相得益彰;二则嘛……”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也可替太师您……时刻留意关中和豫州方向的动向,确保军权,无论如何,都牢牢掌握在太师您最信任的人手中。如此,既用了李肃之才,又绝无丝毫兵权旁落之忧,岂非两全其美?”

这一番话,彻底击中了董卓的心坎!王允此举,看似分权,实则是给了他一个“监控”的完美理由,满足了他最深层的控制欲和安全需求。董卓顿时觉得,王允等人真是处处在为他着想,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他脸上最后一丝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笑容。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好!就依奉先与司徒之言!加封李肃为潼关都督,总领关防!令牛辅为副将,即日赴任,替回樊稠!”

“太师圣明!”王允、吕布、士孙瑞、杨瓒等人齐齐躬身,声音洪亮。李肃也立刻出列,跪地谢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臣李肃,必竭尽全力,为太师守好潼关,万死不辞!”

堂下众将,如李傕、郭汜等,虽对李肃骤然获得如此要职略有微词,但见董卓已决,且安排了牛辅为副将,便也无人敢提出异议。一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玄机的人事调动,就此尘埃落定。

诏令既下,翌日清晨,李肃与牛辅便需点齐部属,前往潼关赴任。

长安东门外,旌旗招展,人马喧嚣。李肃一身崭新甲胄,端坐于骏马之上,努力维持着威严与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不时望向城楼方向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紧张。这一步踏出,便是再无回头之路,要么名垂青史,要么身败名裂!

牛辅则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身材魁梧,面相凶悍,是董卓麾下有名的勇将,但为人骄横。他对于给李肃当副将,心中其实颇为不满,认为这是大材小用。但岳父之命难违,而且想到此行负有“监视”之责,等于将潼关兵权间接掌控在自己人手中,他又觉得颇有份量。他带着自己的亲兵部曲,与李肃的队伍合为一处,却隐隐自成体系,对李肃并无多少恭敬之色。

王允、吕布等人并未公开出面相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只有几名低级属官代表朝廷前来饯行,仪式简短而程式化。

送行的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官道的尽头。长安城依旧矗立在晨曦中,看似平静,却已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司徒府密室,烛火摇曳,将简雪的身影投在青石地上,拉得细长。听着王允心腹回报李肃与牛辅已顺利启程前往潼关,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清浅的弧度,如冰湖初融的一缕暖意。大局的齿轮,终于卡入了预定的轨道。然而,她深知,此刻的平静之下,是分秒必争的紧迫,必须将长安的棋局,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兄长手中。

她未发一言,只向王允与身旁静立如芝兰的貂蝉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静候,她素手轻抬,开始研墨。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固有的韵律,仿佛并非在策划一场倾覆天下的巨变,而是在进行一场风雅的书写。墨香渐浓,与她身上淡淡的清冷气息交织。

取过特制的薄韧绢帛,她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随即落笔。字迹清逸灵动,却力透纸背,冷静而详尽地勾勒出长安棋局:貂蝉成功联络王允,王允的立场与谋划,如何利用董卓与吕布的裂隙促使吕布反正,又如何借朝堂之势巧妙将李肃推上潼关都督之位,乃至牛辅作为“监军”同往的细节,无一遗漏。她没有渲染情绪,只陈述事实与关键,如同最精密的图谱。

墨迹干透,她小心将绢帛卷成细簪大小,以特殊火漆封缄,漆印上,是一个极其微小的雪花暗纹。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呼唤,只是将封好的密信轻轻置于案角,然后退后一步,目光落在自己脚下那团随着烛光微微晃动的影子上,轻声低语,如同对一位无形的友人诉说:“影子,此信关乎全局,需即刻呈送兄长。长安至豫州,关山阻隔,董卓耳目众多,唯有你,能确保万无一失。”

室内寂静无声,唯有灯花偶尔爆裂的轻响。然而,就在简雪话音落下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她脚下的那团影子,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拉伸、变浓!烛光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墙壁上的光影发生了诡异的偏移。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从二维的平面挣脱出来,自那片浓郁的阴影中缓缓“站起”。来人的身形、轮廓,竟与远在豫州的简宇有着惊人的相似,仿佛是他的一个暗面复刻。他全身笼罩在一层流动的暗影之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纯粹、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气息。他,正是简宇的影子,拥有独立意识,与简宇一体双生,却又如臂使指的特殊存在。

影子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只是微微转向简雪,那团模糊面部轮廓的位置,似乎有目光扫过案上的密信。随即,他伸出那只同样由浓郁暗影构成的手,触向密信。在他的指尖接触到信笺的刹那,那封实体存在的密信,竟如同被阴影同化,悄然融入了他暗影般的手掌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超乎常理。影子再次对简雪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领命,然后他整个身体向后一退,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重新坍缩、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光影造成的幻觉。

密室恢复原状,只剩下简雪一人,以及那盏似乎从未受过干扰、依旧稳定燃烧的油灯。她深知,影子已携带着至关重要的信息,以超越凡人理解的方式,踏上了前往豫州的归途。这世间,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如影子般,穿透重重关卡,将消息如此隐秘而迅速地送达。

夜色中的豫州,州牧府书房内烛火通明。简宇屏退了左右,独自立于巨幅地图前,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图纸,直抵千里之外的长安。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决定性的消息。

忽然,案头烛火无风自动,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光线出现了一瞬不自然的扭曲和暗淡。

简宇若有所感,缓缓转身。只见他身后墙壁上,那原本随烛光正常投射的自身影子,开始诡异地拉长、膨胀,边缘如同浓墨般晕染开来。下一刻,一道与简宇身形轮廓几乎一致、却通体由更纯粹深邃的黑暗凝聚而成的人形,悄无声息地从二维平面中站立起来,立于书房中央。

他便是影子。没有五官,没有清晰的衣着细节,只有一个人形的黑暗轮廓,周身散发着冰冷、虚无的气息,仿佛是一切光明的反面。

影子没有言语,也未有任何动作。但一道冰冷、平直、毫无情绪波动的信息流,已直接映入了简宇的脑海:

“长安事毕。雪安。王允、貂蝉已联。吕布已反,怨卓深。李肃任潼关督,牛辅为副。时机将至。”

更为详细的画面与细节随之涌入:简雪在司徒府的冷静自若,王允从惊疑到决断的转变,吕布内心的挣扎与最终的倒戈,以及朝堂之上巧妙运作使李肃出镇潼关的惊心过程……所有关键,皆被简宇瞬间感知。

简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灼热的光彩。他对着影子微微颔首,意识中传递出赞许与指令:“做得很好。雪儿无恙,我心便安。潼关入手,大势已成。你先归于暗处,随时待命。”

影子那模糊的轮廓微微一动,算是回应,随即如同被擦除的墨迹,缓缓淡化,重新坍缩、融入简宇脚下那片正常的影子之中,书房内光影恢复如常。

得到确凿消息,简宇不再犹豫,沉声唤入亲卫:“即刻去请刘晔、毛玠两位先生过府,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刘晔与毛玠匆匆赶来,虽衣冠已整,但脸上仍带着被深夜唤醒的疑惑与凝重。

“主公,深夜相召,不知有何紧急军情?”刘晔性子急,率先问道。

简宇请二人坐下,神色严肃,开门见山:“子扬,孝先,确有一件关乎我豫州乃至天下命运的大事。日前,司徒王允派其义女貂蝉,秘密前来联络于我。”

“王允?貂蝉?”刘晔眼中精光一闪,“他意欲何为?”

“共谋诛杀国贼董卓。”简宇一字一顿地说道。

“诛董?!”刘晔闻言,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瞬间涌上激动的红潮,“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啊!董卓暴虐,天人共愤,若能借此机会,与王允里应外合,一举铲除此獠,则主公便是再造社稷之首功!届时奉天子以令不臣,天下可定!此机千载难逢,断不可失!”他激动地在房中踱步,仿佛已看到大军进入长安的景象。

然而,一旁的毛玠却眉头紧锁,脸上忧色深重。他缓缓起身,对着简宇深深一揖,语气沉重:“主公,子扬之言虽壮,然玠窃以为,此事太过凶险,万不可轻动!”他转向刘晔,“子扬兄岂不知,董卓坐拥西凉悍卒,吕布骁勇冠绝天下,长安城高池深,岂是易与?王允等辈,久居京城,手无实权,能否成事尚在未定之天!若我等贸然响应,发兵西进,万一事败,非但王允等人顷刻覆灭,我豫州亦将首当其冲,承受董卓雷霆之怒!届时兵连祸结,我等多年经营之基业,恐将毁于一旦!望主公三思,切不可行此险棋!”

刘晔立刻反驳:“孝先太过谨慎!岂不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董卓倒行逆施,其败亡只是迟早!如今有其内部重臣牵头,正是天予之便!若因畏惧风险而坐视,待他人抢先,或董卓稳固根基,我等悔之晚矣!”

毛玠摇头:“非是玠畏首畏尾,实乃此举关乎存亡!粮草转运,千里远征,潼关天险,皆是大患!一旦受阻于关下,进退失据,如之奈何?”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刘晔主张抓住机遇,锐意进取;毛玠则强调风险巨大,力主稳守。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简宇静静地听着两位心腹谋士的争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未置可否。直到两人声音渐高,他才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打断了争论。

“子扬,孝先,”简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二人所言,皆有道理。诛董,势在必行。然如何行之,确需慎之又慎。”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从怀中取出那封由影子带回、此刻已具现化的密信,轻轻放在案上:“关于王司徒那边的具体情形,以及我们是否已具备里应外合的条件……或许,这封信能给我们更明确的答案。”

刘晔和毛玠的目光瞬间被那封信吸引。简宇将信推向他们:“这是雪儿几日前从长安设法送出的密信。她,此刻正在长安,参与此事。”

“什么?!”

“小姐在长安?!”

刘晔和毛玠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们万万没想到,主公竟然将如此珍视的胞妹派去了龙潭虎穴般的长安!这比答应王允联手本身,更加让他们感到意外和担忧!

“主公!这……太冒险了!”毛玠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后怕。

“是啊主公,长安如今是虎狼之穴,小姐她……”刘晔也一脸忧色。

简宇神色不变,示意道:“你们先看信。”

两人急忙凑到一起,迫不及待地展开绢信阅读起来。随着目光移动,他们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担忧,迅速转变为惊愕、狂喜!

“吕布……竟然被说服反正了!”刘晔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李肃!潼关都督!天啊!”毛玠捻须的手僵住了,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潼关!竟是潼关!”

当读完信中所叙,简雪如何参与谋划,与王允等人共同运作,最终使李肃出任潼关都督的经过后,两人之前的担忧和争论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和坚定!

“主公!”刘晔激动地向着简宇一揖到地,“晔方才尚有疑虑,真是愚钝!小姐真乃女中豪杰,有经天纬地之才!说服吕布,智取潼关!如今内应已成,通路已开,董卓之命,已如风中残烛!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毛玠也彻底折服,脸上满是敬佩与决然:“主公深谋远虑,小姐胆识过人!玠彻底信服!有此基础,里应外合成功可期!方才玠所言险阻,已不足为虑!愿主公即刻决断,发兵西进,玠必竭尽全力,稳定后方,助主公成就大业!”

看到两人态度彻底转变,意见高度统一,简宇脸上露出了果决的笑容。他霍然起身,朗声道:“好!既然二位皆无异议,那我意已决!诛董卓,清君侧,就在此时!”

他目光灼灼,开始下达命令:

“子扬!”

“臣在!”

“你即刻秘密筹备,调动精锐,向西部边境集结!粮草军械,务必充足、隐蔽!”

“诺!”

“孝先!”

“臣在!”

“你坐镇豫州,总揽后方,监视邻邦动向,确保根基无失!”

“主公放心!”

分派既定,简宇目光锐利地看向门外:“至于潼关李肃处,需立刻派人接头,敲定细节。”他提高声音:“传史阿!”

片刻,一身劲装、眼神锐利的史阿应声而入。

简宇沉声吩咐:“史阿,你速往潼关,密会都督李肃。与他商定我军抵达后的联络信号与开关时机。此事关乎全局,务必谨慎!”

“诺!属下万死不辞!”史阿领命,迅疾离去。

书房内,简宇、刘晔、毛玠相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与必胜的信念。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即将以潼关为起点,猛烈爆发。

潼关之内,李肃站在都督府邸的望楼上,凭栏远眺。关墙巍峨,绵延如山脊,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砖石涂抹上一层殷红,如同干涸的血色。自那日离开长安,与牛辅一同抵达这天下雄关,已过去数日。

牛辅仗着自己是董卓女婿,又是监军身份,颇为跋扈,对李肃这个主将并不买账,时常自行其是。李肃心中暗恨,却不得不虚与委蛇,表面上维持着都督的威严,内心却如这关下的黄河水,暗流汹涌,焦虑不堪。

离京前,他曾私下询问王允、简雪等人下一步具体指示,然而得到的答复却如同雾里看花。王允只是勉励他“恪尽职守,静待时机”,简雪更是只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说:“李将军放心,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他心中七上八下。时机?何时才是时机?来找我的人又是谁?是友是敌?万一被牛辅察觉……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这都督之位如同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几日来,他只能强打精神,熟悉关防,处理军务,尽量在牛辅面前表现得正常,甚至偶尔还要摆出对董卓感恩戴德、誓死效忠的姿态。这种双面人的生活,让他身心俱疲。

是夜,月黑风高,关内除了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刁斗声,一片寂静。李肃处理完繁琐的公文,已是深夜。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回到卧房。房间颇为宽敞,但陈设简单,透着军旅的硬朗气息。烛台上,蜡烛燃烧着,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脱下外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准备吹熄烛火就寝。连日来的压力让他精神恍惚,竟未察觉,房中那面巨大的屏风之后,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已悄然潜伏多时。

就在李肃转身走向床榻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紧接着,一柄闪着幽光的锋利宝剑,如同毒蛇出信,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剑刃紧贴皮肤,那刺骨的冰凉和锋锐感,瞬间让李肃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正是:

暗刃倏寒项上横,李肃魂散夜无声。

欲知李肃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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