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等人狼狈离去带来的涟漪,很快在百草阁平和的日常中消散。木执事严令弟子们不得外传,阁内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但张小凡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吴长老那看似无意扫过月亮门的一眼,如同在他心头敲响了一记警钟。这位神秘长老的目光,似乎总能穿透层层伪装,落在他最不想被察觉的地方。他不敢确定吴长老是否看穿了他对枯荣真意的感悟,但那种被无形之手拨弄命运的感觉,愈发清晰。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催促着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他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后园那片荒芜角落。这里的枯荣意境,成了他对抗识海内寂灭剑意的最重要依仗。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感受和吸收那些暗绿色的、蕴含枯寂真意的光点。他开始尝试更危险,也更深入的方式——引导。
他盘膝坐在那株半枯半荣的“阴阳生死树”残骸前,双目微阖,全部心神沉入识海。
识海之中,寂灭剑意依旧如同一轮冰冷的灰色太阳,散发着冻结灵魂的空寂寒意。而在其边缘,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气流,正如同最勇敢的藤蔓,小心翼翼地缠绕、渗透。这便是他这些时日来,从无数草木枯荣中提炼、凝聚出的那一缕“枯荣真意”。
以往,他只是被动地让这丝真意去浸润、中和寂灭剑意的锋芒,效果缓慢。
今日,他要主动为之。
他凝神静气,将被磨砺得异常坚韧的神识,化作一双无形的手,开始小心翼翼地“搓揉”、“编织”那一缕淡绿色的枯荣真意。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且凶险万分。枯荣真意本身虽温和,但其蕴含的生死轮转之道却玄奥异常,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自身生机与死气的紊乱。更要命的是,他的动作就在寂灭剑意的眼皮底下,任何过大的波动,都可能惊醒这头沉睡的凶兽,招致毁灭性反击。
时间一点点流逝。张小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他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引导着那缕淡绿色气流,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旋转、压缩。
起初,气流只是微微震颤,极不稳定。但随着他心神的投入,以及对周围环境中枯荣韵律的深刻共鸣,那气流旋转的速度渐渐平稳,颜色也开始发生变化,从淡绿,逐渐向着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墨绿色转变。
在其核心,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亮金色光芒,悄然诞生。
那是他体内淡金色剑气,在感受到这糅合了生死轮转意味的真意时,自发分离出的一丝最本源的锋锐气息,被巧妙地编织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的余晖为荒园镀上一层暖金色时,张小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摊开右手掌心。
意念微动。
一枚只有米粒大小、通体呈现深邃墨绿色、核心却有一点微弱金芒闪烁的奇异“种子”,缓缓自他掌心浮现。
这“种子”并非实体,而是由枯荣真意与他自身一丝本源剑气凝聚而成的能量结晶!它静静悬浮着,散发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气息——既有草木枯寂的衰亡之意,又蕴含着一丝涅盘新生的微弱希望,更内藏着一缕无坚不摧的剑道锋芒!
枯荣剑种!
他成功了!
虽然这枚剑种还极其微弱,极其稚嫩,仿佛随时可能消散。但它确确实实被凝聚出来了!
张小凡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感受着这枚剑种。
它无法直接攻击,也无法增强修为。它的作用,似乎更偏向于“意”的层面。他尝试着,引导这枚微小的剑种,缓缓靠近识海中那轮寂灭“灰日”。
奇迹发生了!
以往,他的神识或者枯荣真意靠近,都会引发寂灭剑意的本能排斥与寒意冲击。
但这一次,当这枚蕴含着枯荣轮回与一丝同源剑意的“剑种”靠近时,那霸道的寂灭剑意,竟然只是微微一颤,散发出的空寂寒意……减弱了!
虽然减弱的幅度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张小凡清晰地感知到了!
这剑种,就像一把特制的钥匙,或者说一层伪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欺骗”或者说“安抚”那寂灭剑意,削弱其对外界的侵蚀!
这意味着,他日后对抗寂灭剑意时,消耗的心神将大大减少!他可以有更多的余力去提升修为,去掌控金色剑气!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条可能化解,甚至……未来某一天能够掌控这道恐怖剑意的道路!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种,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枯荣剑种收回识海,让其如同卫星般,围绕着寂灭灰日缓缓旋转,持续散发着那微弱的调和之力。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那是心神过度消耗的表现。但他脸上,却露出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站起身,看着眼前在夕阳下呈现出别样美感的荒园,看着那些在枯寂中孕育着生机的残骸与新芽,心中充满了感激。
此地,是他的福地。
他收拾好工具,准备返回前阁。刚走出荒园,便看到木执事站在月亮门下,似乎等候已久。
“小凡,”木执事看着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眼神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深意,“后园清理得如何了?”
张小凡心中一凛,恭敬回道:“回木执事,已清理大半,只是有些残骸形态奇特,弟子不敢擅动,还需慢慢处理。”
木执事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观察他的气色,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嗯,不急,慢慢来便是。你近日照料乙字区颇为辛苦,这些灵石你拿去,算是阁内对你勤勉的奖赏。”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五块下品灵石。
张小凡微微一怔,连忙接过:“多谢木执事!”
“去吧,好生修炼。”木执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张小凡握着那五块灵石,看着木执事远去的背影,心中念头飞转。
木执事突然的奖赏,是惯例,还是……别有深意?他是否察觉到了自己在后园的异常?还是说,这背后又有吴长老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越来越复杂的网中。每一条丝线,都可能连接着未知的机遇或危险。
他握紧了手中的灵石,感受着那精纯的灵气。
无论如何,实力是根本。这五块灵石,加上他之前积攒的,或许可以尝试冲击一下炼气五层中期了。
他抬起头,看向百草阁深处,那里药香弥漫,生机潜藏。
前路依旧莫测,但手握“枯荣剑种”的他,心中已多了几分底气。
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一切的山村小子了。
他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那灰衣之上,仿佛镀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内敛的微光。